雪梅看着手中的药方只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洪武爷的药方?姜恒抄这张药方做什么?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父亲当年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在宫中病死。他明明上午还好好的,可是下午就传出暴毙的消息。母亲却是连冤都不敢去喊,只去收了尸体,遣散了家中的仆役和婢妾,祖父又连夜逃走,连我都不敢带……”姜恒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泪光,“自从入了翰林院,我就在四处寻找当年的证据,果然天不负有心人,果然叫我找着了这一张药方。”
“这药方里有什么秘密?我怎么看不出来?”雪梅低声问道。
“这是一味养生的方子,可是里面却有一味药被用笔重点标了出来。”姜恒说着,指了指药方里的一道竖线。
雪梅不是医生,左右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只得将药方又还给姜恒。
“这是父亲开的最后一剂方子,上午开了方子,下午就暴毙。然后隔了几天,洪武爷大行。你说这中间难道没有联系吗?”姜恒深深吸了口气,“我觉得父亲就是因为开了这剂方子的原因,才过世的。莫非是父亲开的方子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或者父亲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
雪梅猛地站了起来。
这就是杨夫人见自己的原因?
杨夫人的原话是什么?是了,是沉稳和精明……
可是现在姜恒的举动,和沉稳精明哪里能扯上半点关系?
杨夫人为什么特意关心柳紫嫣?还询问了她几时出嫁。
是不是在警告自己?
雪梅心中茫然一片,看着姜恒说不出话来。
……
第二日。姜恒早早的起身,挑着灯笼去后园中缓行。
他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心神有些不安。
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又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握。
整整一夜,他难以入眠。一直到听到室外的无邪和雨燕起身,才披衣出门。
天还没有亮,抬起头就能看到几颗疏疏的淡星。嘴里的哈气凝结成了一条长长的白龙,久久而不散。
姜恒慢慢地走着,皱着眉头想心事。路过一株女贞子,忽然对着树后喝问:“是何人?”
一个人影从暗处走出来。迎着灯笼的火光站定。
“是你?”姜恒的目光凝了凝。
柳紫嫣盈盈一拜,目光幽幽,眸子里清波万顷。
“起的这么早?”姜恒随口问道。
柳紫嫣笑了笑,指了指姜恒手中的灯笼,然后又转过身。从荷包里拿出一个薄木板,手持着炭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表哥,你有心事?”
姜恒就着灯笼的火光看了看,只是笑笑,却没有答话。
莫名其妙叹了口长长的气,看着气息变成一条白龙。
惆怅万分。
柳紫嫣静静地看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可是为表嫂烦恼?我听刘忠家的说。表嫂自从怀了孕后心情就变得有些低沉,如果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表哥千万不要放在心中。表嫂是孕妇,是姜家的有功之臣,表哥莫要和她争执。”
“你长大了,知道为别人着想了……”姜恒轻轻颌首,脸上露出笑意。
“表哥,我愿意嫁给那个姓万的。只要表哥觉得这样是对的就行。”柳紫嫣继续往下写,蛾眉微蹙。皓齿轻咬。
脸上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姜恒不忍看,抬起头看了看还灰蒙蒙的天空。轻声道:“莫哭!”
两字莫哭传到柳紫嫣的耳中,令她惊喜莫名,浑身颤抖。
她向前行了半步,将灯笼下的光明踩在了脚下,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咬唇角,“我知道,表哥让我嫁人是有道理的。我以前小又不懂事,不知道表哥是为我着想。现在仔细想来,这应该是表哥替我想的后路。可是,我心里好苦……”
姜恒垂下眼帘,认真的看着这个姨父姨母留下来唯一的女儿。
只见她通体素淡,未带任何装饰,只有腰间系了一条宫绦。脸上带着怯怯的泪容,两眉弯弯如同新月,
迎着姜恒的注视回望过去。
如同一个走失的孩子刚刚遇到亲人般,身子虽是抖个不停,却带着一丝坚定。
柳紫嫣再向前一步,伸出手牵住了姜恒的衣角,泪如雨下。
姜恒浑身一震,手中的灯笼抖了抖,灯笼里的半截蜡烛忽明忽暗的摇晃起来,将地面上的灯影映照出一个奇怪的圆圈。
柳紫嫣目光哀哀,轻轻啮咬着嘴唇,抬起头看着只剩半步便可以投入的怀抱。
身子颤抖着抖个不停,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
如同一朵开在高原上的雪莲花般,楚楚可怜。
随着柳紫嫣的脚步向前,她脚下的树枝轻折,发出轻微的劈叭声。
姜恒猛地惊醒,向后倒退数步。
手里的灯笼剧烈的抖动着,然后碰到了女贞树,蓦然间熄灭。
后园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有天上的几颗疏星点点闪烁,挂在灰蒙蒙的西方。
柳紫嫣陡然攥紧拳头,唇角露出一丝喜色。
同时也信心大增——
踏着断掉的树枝,又向前迈了一步。
姜恒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逸出轻叹,猛然间转身。不等柳紫嫣近前,便急急地向着后园入口走去。
脚步匆忙,浑身绷得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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