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那夜主动勾引将军后,青娘亦是后怕的,怕那夜将军倘若稍微把持不住,那事儿便成了。她自是不喜欢他的,从来没有过交往的人,又不是那单纯得只剩风花雪月的年华,哪儿能只将将见他一眼便萌动了春心?何况她这样的身份,朝不保夕,莫说毫无再找的念头,便是有,但凡找谁也是害了人家。
而那合欢之毒发作之日,若顺之与人交//欢,灼//烧的爱//欲得了张驰,是全然超出意识控制的放荡与孟/浪,试问哪个男人得了那样的甜头还能舍放得下?
索性将军没有。只因这点,心底里还是敬重着他,虽他是那样一个怪脾气的人。冷傲么,轻蔑么,看不起我呀,都由得你去,谁让我事先勾引了你?以后顶顶好的,就是再如从前一般,互相不打扰、不往来好了。
街角是一家名叫“忘川”的小酒家,因着地段不好,处在街尽头,又取了个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自然生意不是十分的好。商人们的忌讳多呀,出远门还得系红绳鸣大炮呢,如何敢喝你孟婆家的水?
老板娘是个三十一二的风韵少妇,扎着简单圆月髻,喜穿一身暗色的红,再在腰间系一条掌宽的紫色腰带,将胸与臀线衬得十分完美。也不知是否太阳晒得过多,微微呈蜜色的肌肤,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弯弯的,十足的味道,只看一眼便能让你全身舒坦。
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来了这儿,也甚少有人到她店里喝酒,平日里有生意时便卖一些,无人的时候就自己唱歌喝酒;偶有遇到对眼的上乘绝色,也不计较关起门来和人家发生些什么,倒是个难得的洒脱性子。
青娘与她相识亦是偶然——有些人,你哪怕只见她一眼,却亲切得可比多年老友,仿佛上辈子我就已经和你熟识了一般。
那是深秋的清凉天,才来的青娘抱着尚在襁褓的川儿茫茫然走在无人的街口,思考着该去哪儿才能买到东西。
却忽然,一袭红衣翩翩的风韵少妇从二层小楼不慎碰翻了浇花的水,直直将她后背淋了个透。
“嘶——”要死人了啊,这样冰凉!
青娘抬起头来准备斥责她,她却忽然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那表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无辜。只朝她招着手说:“湿了吧?上来换身衣服,别把孩子着凉了。”
……
这一来便成了老熟识,知道她的名字叫紫苏。
紫苏说,第一眼见到他们母子便觉得是一家人,好像专专候着她从楼下走过一般,多年习惯午睡的她,那日竟万般辗转如何也睡不着。
紫苏喝酒了以后还喜欢断断续续说她年轻时候的事,当然,她现在也不算老。据她所说,年轻时在苏杭她也曾是个有名头的姑娘,老了、腻了便赎了身子出来逛逛,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忽然觉得这儿好,这便留了下来。
紫苏是个奇怪的女人,自己不愿婚嫁生子,却偏又极是喜欢小孩儿,硬要将川儿的名字同她店名扯上关系,说是天注定的有缘分,非要拜了做干娘才罢休。
青娘也不阻拦,只浅浅笑笑便应承下来。在南方自有旧俗,身体不好的小孩儿是需要拜个干娘承一承运气的。何况在这样偏偏角角的地方,能遇得个如此随性直率的知交,倒也是件极难得的好事。
有时青娘也同她玩笑,说紫苏怕不就是喜欢上了她家小小的川儿,便故意将她泼了一盆冷水勾引上来,不然如何她浑身湿了个透,川儿却是滴水不沾?
紫苏便笑,细致的柳叶眉笑得弯弯的,笑着笑着,眼角都冒出泪花花儿来。
见青娘推着板车来,酒醉微熏的紫苏一双朦胧桃花眼便忽然的清澈了,打了鸡血一般,十分夸张地从躺椅上扑腾弹跳起,口中呼啦啦念叨着“宝贝儿、宝贝儿”,扭着蛇腰刷刷冲到了板车旁。
正吸溜吸溜做着美梦的奶娃娃便被她一把捞起,左脸儿亲亲,右脸儿蹭蹭,又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枚红豆糕,甜腻腻塞进了手心里。
“猫猫……”川儿醒来,魔怔一般又要开始念经,一枚软软的糕点却将将堵住了小嘴巴。
好闻的香香味道,又到了干娘这儿啦。
“哎哟,可怜见的~~干娘可不是什么猫,干娘是只千年老狐狸,哧哧~~~”紫苏说着,想是觉得这个比喻好,自己捂着嘴笑起来。
紫苏这样奇怪的女人,身边也总有些奇怪的事,不见她与谁有什么来往,却时常见她有内地的新鲜吃食。一年来,青娘早以见怪不怪——反正有得吃么,痛快吃了就是。
青娘推起板车,扬着嗓门笑:“紫苏,你照看一会川儿,我去采买点东西,一会就回来。中午记得做我的饭,不然下次赶集我可不带川儿~”
“诶诶~~去吧去吧!你个懒妞儿,顶好去了就别回来,川儿就留我这好了,呵呵哈~~”紫苏弯着桃花眼,一边朝青娘挥着手,一边亲昵蹭着川儿粉嫩嫩的小脸进了店——
“宝贝儿今日想尝些什么酒?干娘新来的桂花酒香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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