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言对爹说。
我爹推开门出小屋,我追出去,问爹要去哪?爹说他心里堵得慌,这时我娘走了过来,她脸上泪水没擦去。我别怨儿子告诉你这一些,这兴许都是命中注定的事!
爹点点头,向家门外走去。我想拦住爹,
我娘说,你爹这是要去周家!
去周家,这深更半夜的!我说明儿再去吧!我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我娘说,你爹这是去周家赔罪,要不他心里这道关咋会过去呢?
我一听娘的话,顿的一惊,忙向我爹追去。
我告诉爹,不能去,你要是将事情真相告诉了周家,这周家会怎么办?结仇结怨,打斗下去?我爹说,不管周家咋样,咱失手打伤了人,就只有赔罪。周家咋样都是应该的。他都能忍受。
我说不是这样的,峰一直不说,埋藏在肚子,为的是啥?就是不让两家再仇下去再斗下去,你说出真相,咱与周家的仇的怨还能了结吗?
我爹说,可我这心亏欠的慌!
我说,你说出了来,自己心里好受了,可你不想想周家人会多难受?只有将这事埋藏在肚子里,对周家对咱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儿呀,你爹这心里头憋的慌,咱对不起周家,对不起席老汉家,是我让人家一个儿子坐了牢,一个女娃丢了命呀!这是多大的罪呀多大的恶呀?”我爹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我搂住爹的肩头,说:“赎罪,咱只能在心里了!”
第二天,我与爹娘到了周家,与周家人,和萍的两个哥哥,商量萍的后事!
周无田说:“强儿,你将萍的骨灰千里之外送回来,我们周家三代人都要感谢你的大仁大义!峰也打信来,说萍的后事听你的,你看你兄弟俩在部队上多好!”
周无田又拉着我爹的手说:“以前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都不嫉恨,从你找席省长帮狗尾巴回到毛巾厂,我这心里就愧的慌。”
这话,让我爹无地自容,眼泪流成了线,我爹说:“我心里才愧呀,对不起你老周家是我呀!”
“说啥呢?咱一个村子里黄土地里刨食吃,咱再也不能伤了情,伤了和气,折了胃气呀!”周无田说。
我爹点点头,叫了声周哥!
周家在大坟边挖了个坟坑。我爹去合作社买了一抱子黄纸,合作社的人说,店里的纸全让你家和周家买光了。爹抱回纸交给我,说给萍娃烧了!我接过,烧这些纸能顶啥用?死人真的能用这些纸钱吗?但我还是到周家,在萍的灵前将黄纸全烧了。纸成灰,人成灰,人灰能花纸灰!能!有灵有魂,人死了灵魂在,在天空上飘着……
埋萍的那天,得找个后辈人顶火盆,就是萍灵前那个烧纸钱的盆子,这是香火,狗尾巴与夏小雪的四岁的娃来顶,也算是萍的后人,实际上,我在一旁伸手端着火盆,火盆象征性的在这碎娃头,直到了路口才摔了火盆。
埋了萍,按陕西的风俗,头三晚上得有个同辈或者晚辈子的人守地坟头敲锣,说是早逝的娃小,怕老鬼们欺负她吓她!狗尾巴的娃太小,咋能半夜来坟上,我说我来吧,萍的两个哥哥与我一起。他俩是城里人,我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成,他们说这哪成,你一个在这乱坟地,多害怕!第三天晚上,我对他们说,你们都看了,没事,他们还是不答应,我说:“你俩知道我打小就喜欢跟萍耍,你们就让我一个人与萍呆会!“萍的两个哥哥这才离开坟地。
我一个人在坟上,守着萍,感觉很清凉。手中的锣我没敢使劲敲,声音在这夜半三更的荒坟上都能传几里远。
想着孤伶伶躺在坟里的萍,我的泪冰冷地落下。萍呀?你为了不让我受批挨斗,以一个弱小的女人的身子一个纯洁的透明的心一个青春鲜活的生命护卫着我,你咋这样痴心这样傻呀?我一个男人,就让人批让人斗,能咋样?值得你用身用心用命来护呀?
萍呀,我在你心中竟然这样重,重的你都嫌自己脏?我才脏呢?我摸过丽,我亲过丽,我还做过好多脏的梦?萍,你是红玻璃球,晶莹剔透,我才是那个沾了水渍的烟盒……
萍,你将我童年生出的情愫看到如雪纯洁,一点污渍也不容,我明白了,你嫁峰的根苗了。可是,萍呀,你错了,因为你是天上的仙女,地上的贞女,你的敞开纯洁的少女心怀,去护一个男人……
我的萍,你就这样一来消失了吗,这样再也不能相见了吗?我不信,不信你真的会这样离我而去!
咣咣!
回荡在天地间的锣声,惊吓走了那些想欺负萍的鬼了吗?萍,夏天我还来这里,我还要带你去捉萤火虫!
远处,我看到一个人一直呆在那里,我向他张望时,他咳嗽了声!是我爹,爹一定是担心我!
我提着铜锣走我我爹,说我不怕,深更半夜的,你来做什么?爹说,他也想来看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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