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解?”唐莲若眼睛微睁,如同雕塑的神像那垂下的眼睛。
羽歌夜深吸一口气:“父神教早期经典,或是神话故事,或是神灵赞诗,只有智珠上师这部光明经,提出神于天劫中解救众生,众生应当感念父神恩德的‘救世论’,又提出了生前信奉神灵,死后能够进入神国的‘往生论’。信仰于人,不过是疾苦俗世中最后一根稻草,生而有恩,故而信神,死后有报,故而信神。”
此时此刻,坐在椅子上穿着紫绶天衣的人,就是天下信仰的主宰,四大祭司中地位最为崇高的圣尊大祭司唐莲若,而羽歌夜这番言论,足以被打入专司神庙刑罚的太狱寺。
“你的《神说无量智慧日月光明经》,是谁教的?”唐莲若听了之后,却似乎未曾听到答案,问起另一个问题。
羽歌夜低头真诚地说:“是母君说外祖父最喜欢这部经书,我特地去背的。”
“不错,全文一万七千二百四十二字,你能背下来,可见用心。”唐莲若终于缓缓起身,放下手臂,正襟危坐,一瞬之间,仿佛这里不是唐府的生民堂,而是天都大神庙的众神殿,他正坐在青铜御座之上,接受十方信众的朝拜,“一万七千二百四十二字,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字,信神。”
“自圣师受艾露尼女神赐下艾文,文明兴始,父神教便一直是普天信仰所聚。八部经书支撑起宗教殿堂,四大祭司统御十方信众,说到底,不过是神权。神庙,朝堂,千百年来暗战不休,神权,君权,终究绕不开一个权字。自羽氏入住中原以来,父神教便被不断削弱。四大祭司之中,除了圣尊大祭司和艾露尼祭司不曾被人染指,伊斯梅祭司落入银族手中,宝芙瑞祭司历来为羽族担任。你生在皇家,姓氏为羽,但你身体里,也流着唐族最纯正的血脉。”说道这里,唐莲若看了羽歌夜一眼,羽歌夜努力放空自己,眼中无悲无喜,不流露任何感情,唐莲若叹气道,“景帝年富力强,野心不小,我却已垂垂老矣,不知还能支撑几年。你自小虽然体弱,却聪慧无比,也该对自己未来,有些谋划。”
羽歌夜不由轻轻摩莎念青菩提子,这温润微凉的菩提子划过指尖,似乎也让他炽热的心平静下来。他没有想到唐莲若竟然会对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挑起这样的话题,也不得不说,阅人无数的唐莲若,确实有一双能够看透他灵魂年龄的睿智双眼:“我生为大隆皇子,又身具唐族血脉,神权,君权,都离我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一步之遥,有时便是天涯相隔,很多东西,不是我想要,就能得到。”说完之后,羽歌夜依然恭顺谦和,背部肌肉却不由紧张僵硬,等待唐莲若的回答。四朝先帝铺垫造势,打压神庙,才有了景帝如今大好局面。唐莲若纵然老谋深算,看来也有些担心他百年之后,后继无人。羽歌夜同时兼具羽族唐族最纯粹的血脉,无疑是缓和神权君权矛盾的最佳人选。但是这个位置,可远比九重宫阙那张龙椅,要煎熬得多。他今天拒绝,不知道会让唐莲若有何想法。
“少年多壮志,多豪情,多热血,懂得畏惧的人,实在并不多见。”唐莲若看了羽歌夜良久,才确认羽歌夜的话是出自真心,“你能说出这番话,就说明我今天不是白费口舌,到底是我唐莲若的外孙,羽庄旭的孙子。”他虚虚招手,沉重的念青菩提子就飘浮起来,拉着羽歌夜向他飘去,这正是只有长角的雄性才能掌握的法力,他手指握住念青菩提子,面露追忆之色,“这是三百年前,前朝国师温和德的遗物,他曾言‘念青菩提子具无量功德,常握手中,如智珠在握’。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这串菩提子放到你手里,希望你也能智珠在握。”
羽歌夜看着唐莲若虽然有力,却难掩枯瘦如柴的手指,想到了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唐莲若时的睥睨,当真让他噤若寒蝉。如今不过短短四年,唐莲若依然谋算甚深,却已显露老态。若是年轻时候的唐莲若,可会对孙子辈的人说一句软话?世间最痛苦事,莫过红颜白发,英雄迟暮。羽歌夜说的确实发自肺腑,他虽然天下至贵,帝后嫡子,却活的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唐莲若显然早已看出他心智早熟,不同凡流,却已没有魄力逼迫羽歌夜。毕竟他即使身为世俗教皇,身份凌驾君王之上,却终究战胜不过时间,拼不过年轻的景帝,更拼不过年幼的羽歌夜。但这不仅不能说唐莲若懦弱,反而让羽歌夜更加感叹这位老人真是将人心看透。
对于羽歌夜而言,唐族与他的关系,只有利用与被利用,唯一能让他感觉到血脉归属感的,只有唐修意和唐修意带来的亲情。而此时唐莲若的老迈神态,无疑是对他心灵的一记重击。唐清刀认祖归宗,楚倾国楚倾城拜在唐修意门下,羽歌夜不知不觉已经走入这位老人布下的棋局之中。无论羽歌夜最初的人生规划是什么,大隆朝涌起的风云,已经渐渐将他卷入。
“歌夜受教了。”羽歌夜露出最公式化的笑容,说出最公式化的答案。唐莲若站起身,扶着羽歌夜的手:“陪外公去看看伊甸园吧,几年没回云京,不知道园中风景是否依然独好,更不知下次回京是何年何月,还有没有那个机会了。”
☆、12唇角繁花
入宫习武,是无上殊荣,也是权势造就,和唐修意一起走出唐府,并且搀扶当朝凤君登上凤辇的楚倾国楚倾城兄弟,无疑会引起天下权臣的注意。
“那就是楚家兄弟吗?看上去没什么特殊啊。”羽歌夜站在銮驾前,等着唐修意登上凤辇才上车,这段时间里,希奇偷偷地对沈听河说。
“特殊的不是长相,而是骨头里的血。”羽歌夜面无表情回头,希奇立刻噤声,他跑过来取下小梯子,扶着羽歌夜登上銮驾,和沈听河一起进入铺着毛毯熏着名香装饰奢华的皇子銮驾之中。“很羡慕能和凤君同乘一辇的楚家兄弟?”羽歌夜倚在靠枕上,眼睛在希奇和沈听河之间扫视。
“听河不敢。”沈听河蹲下身为羽歌夜脱去靴子,“人生而有命,有些福分是求也求不来的,能和爷同车,已经是我这辈子想也不敢想的福分。”
“求也求不来,想也不敢想。”羽歌夜笑了,“说得好。”
希奇咬着嘴唇,圆滚滚的眼睛看看羽歌夜又看看沈听河,貌似,四殿下没有怪罪他吧。
“你们的武功,都是谁教的?”羽歌夜感兴趣地问。“我们都是由金吾卫前辈传授,学的都是金吾卫专修的斗气法门。”沈听河自觉地脱下羽歌夜的长袜,为羽歌夜轻轻揉按脚心。羽歌夜不是个重视享乐的人,但是居移气,养移体,皇宫生活十一年,若是让他突然变成普通人,想必会处处不习惯。就像沈听河这番服侍,他就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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