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侄初中还没毕业便出来做了。
他堂兄给他打电话——真是难得的他们堂兄弟几个间向来都很少联系的因为上一代的恩怨默化了他们这一代比别家人都不止——书甫这边正思忖着他堂兄定有事托他不然也不至于。果然他堂兄先在电话里敷衍了一阵便说起他那个堂侄来。说他堂侄是个木脑子尽读死书还在学校里调皮捣蛋这哪是在读书分明是在混日子……他堂兄在那边诉着自己儿子的不是书甫这边正觉得好笑他倒是第一次听一个大男人像个怨妇似的说些损自己儿子的话。末了他堂兄说与其让鹏鹏在学校里混日子倒不如赶他出来打工算了;又说哪家的孩子跟鹏鹏同年老早就出去打工现今已为家里寄了多少多少钱。听那口气完全一副贪钱鬼的样仿佛少了那几个钱就给穷死了似的也不管孩子的后路了。鼠目寸光封建迂腐只怕是他堂兄这类乡村人的通病罢!
他堂兄是不由分说的把责任推给他了要他谋分事与鹏鹏做做在他堂兄看来仿佛出来找事做挣钱跟喝水一样的间单。他这个堂侄呢才不过十六、七岁的人等于是童工正规些的厂不敢要怕查出来罚款不然就是黑厂进去则更不放心了。况且又没个技术傍身个子也不算高(然而并不是没有吃的多半是小时候不好好吃饭的缘故罢。)仅有的是一张加大几岁办的临时身份证。他堂兄自己是个木匠大概是觉得做木匠没什么出息不然放着现成的一门手艺不教倒另去求人?天下做父亲的都一样他虽然一味的贬低自己的儿子可还是希望鹏鹏成龙成虎的他也多半认为出来做事更有展前途——他堂兄是不由分说的把责任推给他了!
书甫自己在一家厂里做仓管原先是国营企业现在被一个香港老板承包了。偏巧这几个月来生意清淡他们老板正思忖着裁员就更别说招人了。近段时间因为他这侄子的事告了几次假弄得影响不好很有些闲言碎语吹到他耳朵里来想想实在是憋气的。然而这样的窝心话跟谁说也不是。
最后还是他一个在雪糕厂里的同学托他给介绍进去了。他这同学是叫卫贤东的原本在学校和他也没什么交情只是有天路上恰巧给碰上了多年不见两人都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因而格外的热情。因问起来书甫说了卫贤东想着自己那里虽说不缺人手多个人也无所谓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而书甫却认为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因而分外地觉得他这同学有人情味起来。
那天书甫窥着厂里没事便告了一下午假送鹏鹏过去。出于感激也是出于客套免不了要请吃饭。餐桌上两人杂七杂八的闲聊又谈了些陈年往事末了又说了些要贤东多多照顾他侄子的话临走又对鹏鹏叮嘱了一番。
他侄子的事是办妥了他自己的事又拿持不下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坐也没个安稳。最坏结果也不过是他卷铺盖走人的事何至于这样绞尽脑汁劳心劳神的他这样一想倒又坦然了他想好了与其俟挨到老板来裁了他面子上过不去不如主动去辞职来得干脆。
他这边正拟着辞呈车突然停下打后门上来几个人。出于无聊也因为好奇车上原本坐着的人都扭头去看。打前头上来的是两个男孩子染了色的披肩长好好的一条洗得泛白的淡蓝色牛仔裤偏被挖了两个洞将周边磨得毛毵毵的伸延出去很有点欲盖弥彰之意然而还是能看见里面的皮肉。还是前些年流行的款式现在难得见到还有人穿了。记得有一次书甫穿了这样一条裤子回去鹏鹏见了问他爷爷道:“是不是小叔没有裤子穿?怎么穿烂裤子?”一伙人都被他逗笑了然而时间过得真是快那时他才多大?现在却已经出来做事了。后面上来的是一位少妇书甫也只是瞥了一眼并不曾看清的然而他的心却“噗通”一跳人也似乎被电了一下再扭头看去“轰”的一声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炸开来一般失声道:“咦?”那少妇闻声望来见是书甫也不禁呆了呆。不知是车子开动的缘故还是过于激动而浑身颠得厉害且显得有点手足无措片刻方才移步前来笑道:“是你?”一面在书甫对过坐下来书甫笑道:“是啊!好久不见。”
思莹曾经问他:厂里那么多女孩子漂亮的也不少怎么就看上她了呢?书甫说:“因为你特别!”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谁和谁又会是一样呢?然而任何女孩子听了这样的话且不管出自谁口只怕都很受用的罢!其实书甫去追求她完全是和一个同事打的赌并没有一见倾心这回事不过思莹问起来: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书甫自然是说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他一直没告诉她和人家打赌的事包括他们爱得如胶似漆、剖心掏肺的时候。
他们男孩子没事做便聚在阳台一起谈天自然总是免不了谈论起女人来。说到方思莹(那时候思莹和她几个同乡刚进厂!)周德平道:“那女孩子还可以眉清目秀的皮肤又白偏爱穿素净衣裳。一副清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旁边坐在阳台上的王亚军打趣道:“可见你挺注意她的你有了一个许丽还不够么?”周德平啐道:“你就没一刻正经的么!也该叫个人管管你才是!”书甫笑接道:“你替他说合个罢!最好是个又凶又恶的一俟他轻嘴薄舌的就撕他的嘴!”周德平笑道:“是了我正巧认识一个呢!可要帮你说合?”王亚军笑道:“谁先说出来的就先取了谁!”周德平笑道:“你是在说书甫么!我这边有了主意了呢!”书甫听了以为是要替他介绍急道:“你不要是和着他来算计我罢!”周德平笑道:“你猴急什么?你当真以为给你介绍个又凶又恶的么?”王亚军倒在一旁笑得不行一面道:“你看他那副样子要拉了他去打靶似的!”书甫笑道:“我有这么夸张么?鬼信!”虽是这样说可一想起他刚才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俟歇了笑德平对书甫正色道:“我是觉得你和那个女孩子挺般配的。你去追求她罢!”王亚军知道他说的是方思莹笑道:“我看那个女孩子挺傲气的他这性情只怕是要吃闭门羹!”德平道:“你这话也说得太过了罢人家还没去试呢!”书甫呢!是受了自己家庭影响的缘故思想比较保守。一说到谈恋爱就会想到谈婚论嫁他觉得两个人若不是为了结婚而在那里谈恋爱白费了那些光阴不说到头来分了手大家都痛苦还不如不谈。因道:“我才没那么好的精神!”周德平诧异道:“没那么好精神?你这话可是什么意思?你是相信亚军说的?”书甫道:“不是就是没去往那方面想的意思!”王亚军笑道:“你这话可有得研究。你是对那个女孩子没意思呢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女孩子要是后者……你不要告诉我你有问题!”书甫知道他向来是口无遮拦即不往心里去也懒得去理他。德平见书甫不答话以为被亚军说中了因问道:“不会是真的罢?”书甫笑道:“你信他胡说八道的!”王亚军笑道:“你说我胡说八道可你怎么证明呢?除非你把她追到手证明你是个正常男人我就信!”德平道:“不蒸包子馒头蒸(争)口气!书甫你就追给他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尽门缝里瞧人!”书甫经德平这话一挑决然道:“德平你就做个中间人谁输了谁请客吃酒!”德平自然乐意当即答应下来。王亚军心里又是另一番算盘:若是自己赢了自然少不了一顿酒吃。若是输了书甫和思莹真的谈起了恋爱怎么说也是他一“口”促成的他们还得感谢他这酒还是得由书甫来请!怎么算他只有赢没有输的理。
过后书甫倒又后悔跟他赌了他从末曾涉及爱情这种事可叫他如何着手?然而他已是箭搭在弦上了总不能自己给自己落不来台罢!
晚上德平提出来去看电影亚军啐他道:“嘿!你两口子去谈情说爱的倒叫了我们去做灯泡不成?”德平道:“你爱去不去多什么口舌!”他对亚军是这样说着可暗地里却拉了书甫去书甫本来也不想去的德平笑道:“快走罢!人家可是在厂门口等了。”书甫看到德平这样坚持便猜想着他可能有什么话说可他决想不到德平说的这“人家”里竟有思莹。到了厂门口看到思莹也在心里已明白了几分便笑道:“你的动作可真是快。看来这酒少得了亚军那一份如何也少不了你的了!”德平笑道:“等你赢了再说罢!我能做的就是叫许丽帮你把她约出来往后可得靠你自己了。”书甫笑道:“这个自然。”说话间已到了她们跟前。(思莹还是平时一样一件牙白色翻领针织衫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披散着头是刚洗过头的缘故还没有干。另外还有一个女孩子是思莹的同乡。)许丽已经在那里怪周德平来得太慢了见了书甫又笑道:“你是怕我骂你太磨蹭故而拉了书甫来让我好给你留面子么?”德平知道她这是掩饰的话是怕思莹猜透他们的“计谋”。思莹她们呢平时德平找许丽去她们女宿舍一来二去的倒也熟了因而半开玩笑道:“哪是!我是看见你们几个都是女孩子就我一个男的想这阴阳严重失调故而拉了书甫来增增阳气!”说完自己就先笑起来几个人也都被他这话给逗笑了。笑到末了许丽道:“我来介绍这是书甫徐书甫。”又转过来对书甫道:“方思莹我们都叫她莹莹这是她老乡阿兰。”书甫先向阿兰点一下头转过来对思莹笑道:“上下班进进出出的总是看见你就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原来叫方思莹这个名字蛮好听的。”思莹倒也不见外笑道:“彼此彼此!”书甫却有些意外从思莹的衣着来看他也觉得她是那种有些傲气的女孩子却不料还挺大方的。然而不管怎样他们算是有个很好的开始。
他们在一起玩过几次便渐渐地熟络起来。[超多好看小说]书甫一抓住机会就向思莹献殷勤有时候也开句把玩笑。书甫给她写情诗是当时一位很有些名气的歌星唱的书甫将歌词抄下来略加删改塞给思莹。思莹不明就里打开来看刚看了两句就羞红了脸又怕别人看到立时将它揉成团塞到裤袋里去。(对于恋爱思莹自己也是毫无经验也是头一次有男孩子给她写情诗来追求她不由得乱了方寸。)周围若是有人要看已是看到了的好在书甫是挑着跟前没人时候给她对过走廊上有几个人谈天谈得正酣并不曾留意到这边生的事。然而思莹还是做了贼似的心虚急急的回去宿舍。正巧许丽与她几个老乡都在又要拉着她出去玩思莹只推说的有事她那个叫阿兰的老乡道:“可有什么事呢?是和尚打道士?”(意:即没事推有事)许丽虽不是和她们一个地方的与她们相处得久了连蒙带猜倒也能听得句把两句便接道:“是了在这宿舍里除了睡觉、百~万\小!说、听听收音机也没别的什么事了倒不如出去走走回来再看、再听不迟。若是外面的事那不正好?”思莹推不过只得跟了去可却是一晚上的心不在焉。想着那封情书成团的还在袋子里面上看上去鼓起来怕许丽他们看出端倪暗地里将那张纸抚平了;一并的想着书甫:要说对书甫没感觉那也是没有的事不然那情书一早就扔掉了何至于塞到袋里去害她这样疑神疑鬼的然而于不安中又生出来一种窃喜可是她一样的怕这份心思也被她们窥了去。其实也是她自己多心因为是夜晚路灯也不太亮几个同伴并不曾觉着她的异样。
好不容易逛了一圈回来又等她们一个个上了床才再拿出来看跟防贼似的连她自己也惊异起来这可是做什么呢?思莹看着这封信上的字句觉得有点眼熟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歌的——也真是难为他了。要说书甫这人长得相模相样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特别的会撩拔人心;人品方面也好至少不会像别的人一样夸夸其谈……思莹在这里只管想着书甫从他的相貌到品行想着他笑起来的样子又想着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不间意一个翻身脸正对着枕头边的那绿色小闹钟只瞥了一眼她立时吓了一跳又不相信再定睛细瞅——可不是已是凌晨两点多了!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又怕把别人给吵醒了轻手轻脚的去关灯。再爬上床心里又犯难起来其他不说先就以他们两个是不同省份的这点她家人就不会答应到时候两人真谈起恋爱来她该如何取舍?他们可能是有缘无份罢!一想到这点心里又失落的紧!衡量来衡量去她打定主意不再去想。
然而别的人都睡得香甜就只有她在这里辗转反侧。
近段时间因为是淡季厂里货少书甫、德平与许丽、亚军还有思莹和她的几个老乡差不多天天都在一起。德平提议道:“放着这么多时间在这里我们租了相机到公园里照相去!”几个女孩子立时响应。书甫笑道:“是得换换玩法不然整天的逛街、你看我我看你的呆坐都要无聊的了疯了。”阿兰接道:“可不是都闷死了!”亚军倒在那里伸起了懒腰一面道:“也都把人给玩懒了!”德平见大伙还坐着便道:“那你们倒底去还是不去?”书甫道:“去!怎么不去!”德平笑道:“那你们还坐着做什么?”思莹接道:“以为你是说着玩的嘛!”几个女孩子听说真去立时去着手打扮起来德平和亚军也自去准备。一时间这阳台上只剩了书甫与思莹两个书甫靠在阳台上对思莹笑道:“你不去梳妆的?”思莹笑问道:“我这样子很难看?”书甫倒不料她会这样说立时摇头道:“不会!”思莹道:“倒是你呢怎么又不去准备?”对过门里边床角架子上挂着一面红色圆框大镜子书甫走过去照了照道:“我这也不算太难看嘛!”说过自己先就笑起来思莹也笑起来:她才说过的立时就被他回了过来。两人歇了笑书甫突然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不知你是怎么样呢?”思莹听见脸先就红了赶紧别过脸去心里有只兔子似的“噗噗”乱跳一时也六神无主起来:他终于是把这话说出来了可叫她如何回答他呢?也是她涉世末深的缘故照书甫的性子他若真的喜欢她他是绝不敢这样轻易说出口的。思莹不回答一面也是怕他那几个老乡听了去只拿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的去踢她面前的那只草绿色塑料小方凳因为顶着墙壁的缘故那凳子只在原地“笃笃”地震动。然而她是不知道刚才书甫的那句话却已被她老乡阿兰听在耳里了。书甫见她半天不答倒有些后悔这么早就说出来了弄得两个人僵在这里可一时又不知道拿什么话来打破这沉默。好在德平、亚军都准备好来叫他们了几个女孩子也好了。
到了公园大家都只忙着拍照也顾不得去看风景了也是因为这公园他们已是来过几次的缘故倒是思莹、阿兰她们几个第一次来自然是想看个仔细因为思莹书甫也在后面跟着。德平、许丽、亚军他们呢每走一处拍了照就走结果倒把思莹她们给落下了。只好停下来等又一味的催他们快点书甫道:“倒是你们又走那么快前面可是有钱捡的?”思莹的一个老乡道:“别尽顾着你们自己也给我们拍几张才是!”另一个也道:“你们都拍完了可叫我们拿什么拍去?”思莹插话笑道:“我不管反正要是被他们拍完了便叫他们再买胶卷去!”德平三个被他们几个一说都“嘿嘿”笑起来。仿佛是在赎罪似的给他们每人拍了一张又来了几张合影。趁这个档子书甫拉着思莹一起合影了一张背景是座假山峭壁上有几棵小树崖上那凉亭旁两只仙鹤振翅欲飞。
隔天他们一起去拿相片。书甫看到两人合影的那一张尤其欢喜立时又叫加洗一张本来都是按人头洗的自己倒存了两张还有一张和一张自己的单人相一并给了思莹。
那天思莹上班来得有些早。俟坐下来看到自己的抽屉被拉出来一点有些奇怪她明记得前一天下班前把抽屉推实了的。思莹拉开来看到里面有一束玫瑰花还插着一张卡片下面压着的是两张相片。相片还是前天她们去公园照的书甫的那张单人照:背景选的是湖边的竹林一条鹅卵石小路仿佛被人呵了胳肢窝似的痒得在湖边与竹林里扭来扭去。思莹抽出卡片来看又怕别人来了看到只略看了一下便合上了抽屉后面有几个字是祝她情人节快乐!她倒疑心起来现在都八月份了还哪来的情人节?转念一想倒恍然了却还不大肯定。问旁边的同事果然是七月初七她以前也只是听说这天是中国的情人节倒不料这在年轻人之间是动了真格的。
下了班思莹把相片拿回宿舍夹到自己的相册里去恰巧被阿兰看到了。这阿兰呢也是自那天听到书甫对思莹说的话心里一直存着个疑问因搭讪着道:“哎!我来看看你们的相片。”她特地强调了“你们”两个字思莹听得心里一阵心虚又辩不得一不小心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因笑道:“几张烂相片可有什么看的。”阿兰笑道:“不见得罢!看你当宝似的。”说着一面要坐下来思莹朝里一让笑斥道:“我当它是宝?我可是藏着掖着了?倒是你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来!”阿兰心里道:一会儿你就知道我这是不是没头没脑的话了。嘴上却不辩驳只拿着相册翻了几下又合上了。思莹笑道:“你看这人死皮赖脸的要了来现在倒又不看了。”阿兰正色道:“我且问你你们可是来真的?”思莹听见这话一惊继而在心里打了几个回转又怕她看出来索性往床上一躺仍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不懂的?”阿兰看她这一副死活不认账的神情便有些气她冷笑道:“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还给我装傻。那天他跟你说的话我可是听到了呢!可是要我再说一遍?”思莹急得一骨碌爬起来道:“这话你没跟美芳她们说罢!”阿兰道:“我正是来问清楚你的呢!怎么你们的事有这么见不得光么?”思莹道:“不是你不知道她们要是晓得了这件事我家人也便知道了我家人必定是不会让我跟他谈的。”阿兰道:“这么说你是挺在乎他的了?”看到思莹点了头她本想说:山高皇帝远的你家人管得了你?又觉得这样的话有点间离别人家庭的意思便改口道:“这样瞒下去也不是个事她们终究还是要知道的。原先我见你不肯说还以为你是害羞呢!”思莹叹道:“你说我该项怎么办才好?”阿兰道:“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要是我有个机会让我恋爱我是什么都不管的全心全意的去爱一次免得到时候后悔。什么时候嫁了人说起来还没谈过恋爱呢!那多少有点悲哀的!”思莹道:“也有人家结了婚才恋爱的。”阿兰道:“和男朋友谈恋爱跟丈夫谈恋爱可是两码事感觉也不尽相同罢!”思莹笑道:“感情你是试过了?”阿兰抬手在她手臂上就是一拳笑斥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倒来拿我的笑话我可是白操心你了!看我以后还理你!”说完就装着要走的意思思莹一把拉住笑道:“好好算我的不是。我跟你说对不起了不成?”阿兰笑骂了两句重新坐下两人又“叽哩咕噜”说了些体己话。
然而书甫和思莹的事终究还是传出去了她那几个同乡都不赞成虽然她们也和书甫在一起玩过一样的有说有笑可是一遇到这样的“大事”便一致的认为欠妥。说漂亮的男孩子不可靠谁也猜不透书甫是不是真心的;又说两人不是同个省市太远了往后走起亲戚来不方便;又说要是跟了书甫去哪天他对你不好了那边又都是他们的人连个诉委屈的地方也没有……思莹呢!一颗心早已在书甫那里了这样的话自然是听不进去因碍着是隔村隔屋人不好作只把自己的一绺头在手指上绕来绕去任她们唾沫模飞。俟她们说过了来探思莹自己的意思思莹也不立即回答拿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听她笑道:“我还没有说要跟他谈恋爱呢!”她们听了这话也一样的气她白说了这么久倒是她们自己多心了。
因为她跟书甫的事思莹家里来了电话。她母亲问起来思莹自然是不承认过后便跟书甫说了。思莹对他们的事也是想过几次终究还是两边都难以取舍便来问书甫的意思。
从他们厂出来向右往大马路百来步远有一处小花园。他们俩坐在水池边上想必是没人去管理的缘故水池里并没有水几块异石也被干死了在那里。侧旁是一丛美人蕉灯光下的美人蕉另有种朦胧的娇媚。思莹有意没意的撕着一片美人蕉叶子连带也要把自己的烦心事撕碎似的。书甫思忖了片刻叹道:“我也不好说什么我不能要你背弃你父母而来跟我好那样未免太自私了我在良心上也过不去可是……我又实在舍不得你!”思莹听了这话先就鼻子一酸她怕掉下泪来赶紧抬眼看别处去对过站牌下有几个人在那里等车。一辆公交车开过来要下车的还没有下来上车的倒已挤上去了。思莹终狠下心来道:“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书甫没有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握着思莹的手。到这里两人都没什么话好说了都想着心事。
书甫也是个颇有些心计的人他想着这样下去这赌局他是非输不可了不见得要这样半途而废。思莹是喜欢他的这点他倒是可以打保票只是碍着她父母的缘故他决定离开思莹几天。书甫想好了趁这过中秋节的档子请假回去谁都不告诉一大早便走俟到了车站再给思莹打电话。思莹睡眼惺松的去楼梯口接电话听是书甫的声音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书甫也不辩驳先是说了些要她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话;又说希望她往后会活得更幸福;最后说了句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话凄然道:“只要在这世上活过、爱过不管结局如何都不再重要了!”说完便挂了电话。思莹愣了愣即刻跳起来趿着鞋一路“啪哒、啪哒……”跑到男宿舍。把那些男同事们吓了一跳不管是起了床还是没起床或是正在穿衣服的然而她也不管了奔到书甫那张床一看衣物、床单都不见了单剩了张席子立即又弯腰往床底下探百~万\小!说甫那只银白铝皮镶边的黑皮箱也不见了。他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走了……思莹愣了半响待回过神来跑出去又一想是她自己说过的: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是的他们只是朋友她没必要去追他。然而她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却份外的感到凄凉。
思莹说那句话的时候并不曾料到没有他的日子会过得这样一塌糊涂。原先书甫还在时候他们还是天天一起倒不觉得怎么样。然而现在做什么事都不对劲时常丢三落四她可是从来没这么失魂落魄过的了像个失恋的人可是她还没有跟他正正经经谈恋爱呢!他在电话里说出那样的话来可见他也挺伤心的罢!然而这都是她害的。她这样一想眼泪便不听话起来了。
她豁出去了什么都不顾了决定来挽回他们的爱情。电话是打不了的因为书甫他们那里还没有通电话拍电报罢!可是从她拍过去等他收到并赶了来也还得三两天时间然而这两三天对她来说比两三个世纪还要长。思莹下了班就去那个小花园等书甫这小花园对思莹来说有种特别的意义她是从这里把她的爱情送走的她要在这里再把它要回来!
思莹在这边受着倍受煎熬书甫也一样的在家里难遣相思之苦。刚回来那两天倒还不觉得可渐渐地就不对头了心里头总少了什么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母亲看他这样急急燥燥的还当他是在外边被狗咬了起狂犬病来了追着他来问又要他去打防疫针。书甫又好气又好笑道:“要是真得了狂犬病都到了现在了打什么也没用了!”书甫说完拐到自己房里去了。徐太太想着倒也是这时候正好有人来找便岔了开去。书甫呢!在自己房里无所事事无意识的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一看看到自己的相册便拿出来看。俟看到自己跟思莹的那张合影心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他突然领悟过来了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是假戏真做了!
书甫坐在床头上把他们的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个遍自己都有些惊异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思莹的!而且还陷得这样深书甫想来想去即刻想到自己临走时说的话他当时说过后是挺得意的现在却恨死自己要说出那样的话来了不知思莹听了这话是作何感想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他这样一想整颗心都悬在那里了便一刻也坐不住了他巴望着长对翅膀立时飞到她身边去!
书甫想次日一早就回厂里去可是行不通他父母先就不同意。徐先生斥道:“哈哈!这个男孩莫不是昨晚烧烧坏脑子了不成?”徐太太也道:“你不是请假回来过中秋的么?今天十三后天才过节呢!你现在倒说要走可真真是了疯了!”书甫被他父母抢了段白心里难为死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来也是难为情;再说这儿女情长的事即便说出来也不见得他们会懂的。书甫在那里站了半天终于“嘿嘿!”笑了两声徐先生跟着他也“嘿嘿!”徐太太却道:“不得了了可真是变傻了!”
好不容易熬到十六书甫起了个绝早早饭也是匆匆的扒了几口便出门了。书甫的前脚刚走电报后脚就拍过来了徐太太拿电报给徐先生看笑道:“我说呢!他这样急着要回厂里去原来是想着人家了!”徐先生笑道:“他不好意思说哇!”徐太太笑道:“他这算是什么?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才有女朋友就忘了娘了。唉!看来养儿子也不可靠。”她嘴上虽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欢喜的又听她道:“明儿去圩上打个电话问问他去。”
书甫一下车便看到思莹了。思莹原本就有点瘦现在却更加的瘦了坐在那里一页纸似的仿佛给风一吹就会吹跑了书甫看见实在是心疼得不行眼泪已在眼里打转了。思莹看见书甫还以为是梦等知道这不是梦了嘴唇哆嗦着像是冷得打战;又像是口里噙着滚烫的水。眼见着书甫走近身前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哗啦哗啦流下来道:“我以为这生世再也见不到你了!”书甫听了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泪也不听话起来开闸似的流了满脸道:“不会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就为她那句话他誓要爱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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