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溶在斑驳的树影中她高高扎起的马尾在我的视线内划过一道道美好的弧度。我仰高头用力去呼吸着阳光的气味感受着胸腔用力膨胀与收缩交替的感觉周围的事物好像变成一个个美好的幻象而薇岚就是给我制造如此繁盛的幻象的天使。
那一天起我的生活变得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不再是拖着被夕阳捏扭得细长的影子踽踽独行。她轻柔的呼吸与眼角余光里她若隐若现的侧面会陪我走一段最为绚烂的路。
我在这个时候总是特别安静静得仿佛可以听得见我有力的心跳淹没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与她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个目光的交集或是一句对话的言语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起我的心都会无缘无故地紧张无法安定下来。于是我只能假装沉默。
微岚对我说你总是这么安静的吗？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安静呢？
好友侃对我说当你很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感到无缘无故的紧张……
是么？是这样的么？
（四）
离比赛的日期越来越近了但不知从谁口中忽然传出我与薇岚的流长蜚短也以同样迅猛的度如同在洁净的萱纸上滴了一滴渗了水的墨一下子丑陋地化开一大块。
流言总是会在传播中日渐质变的。从刚开始的“走在一起”这样即使暧昧不清但仍算真实的句子到再后来“拥在一起”的诽谤性赤裸裸的言语甚至走在学校粗糙而有了条条裂痕的路上时偶尔还会听到背后小声而不屑的指指点点他就是薇岚的那个什么吗？也不怎样嘛！这么好的女孩……
然后便可以听见背后不怀好意的笑而我却像被别人窥见了什么似的裸露出来的部分被别人一番天花乱坠的胡说后忽然就被伤得很痛。
那天我没有再去音乐室。我想只要我们不再给流言滋长的机会那些本来就不坚固的言语终有一天会消耗殆尽的。而且薇岚是那样优秀的女孩她身上耀眼的光芒本就不是如此平凡的我应该去奢求的所以。
所以我决定再次逃离。
只是几天后在放学的时候侃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地对我说向默这几天好像没见你去音乐室了……
嗯。我敷衍地应答着眼睛却往窗外看。
是因为班上那些八卦吗？
我没有答他还是心虚地往窗外看。
向默你这条笨猪！侃忽然就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火那些人的胡话你也信么？
我听见他站起来把桌子推得噼里啪啦地响。他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缓了缓语气对我说我刚才在课间看见她摔在楼梯口慌慌张张的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你……
我的心像被一条纤细柔韧的丝线狠狠地缠住。我回过头来却触到了侃忧伤的眼神那条丝线忽然紧了紧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感觉到自己张了张口只是没说出一句话。
其实我知道侃为什么而生气真的知道。我想起每当大家聊起薇岚的时候总会很热闹。惟有我和侃在一旁沉默着或许我们都只是怕怕一开口便会泄漏各自心底的那份藏得严严实实的阴晦的情愫它只能待在阴暗里一见阳光便会消失无踪。
我走出课室一阵混浊的风迎面撞来沙子跳进我的眼睛里一阵的涩痛。我伸手擦了擦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我仍有点模糊的视线里。
她膝盖上白色的纱布有点刺眼只是她身边男生高挑的身影却如锋芒般跨过沙布一下子扎进我的瞳孔里。有一种无力感瞬间蔓延过我的身体。我扒在有点烫的栏杆上看楼下的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手一步一停地渐行渐远一个拐弯消失不见了。一如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在彷徨与一连串的意外中消耗殆尽了。
艺术节的那天整个城市灰蒙蒙的一片眼前所有的东西被潮湿粘腻的水气模糊了边界与棱角世界忽然变得似是而非。
我还是站在走廊上用手在音乐室不再清晰的玻璃上擦了擦。然后我便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正在演奏的她还是认真得旁若无人的样子头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我的手按在冰凉潮湿的玻璃窗上在逐渐模糊的玻璃前感受到内心的汹涌成灾的思念与疼痛在我们咫尺天涯的距离中变得苍白钝重如铅。
我看着玻璃窗内那个模糊的身影站起来优雅地鞠躬始终看不清的却是她的脸。我转身默默离去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有点泛黄的画面：女孩从音乐室追出来很认真地问你在等人吗？
我把手伸进裤袋里指尖无意中触到了一些干燥薄脆的东西有点意外地掏出来一看竟是一把早已干燥的花瓣。因失水倦缩的花瓣在湿润的空气中缓慢地变软。如同已逝的年华擦肩而过的人装满回忆的时光是一片片手心中失水的花瓣回不到曾经的繁华是没有救赎的。
（五）
时光流逝得悄无声息迅猛得不近人情。转眼已经是高中的补课阶段了。
那天我很意外地与她相遇在楼梯的转角。我们看到对方时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只在自己的世界里观看花开花落再相见的时候彼此竟都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隐约交集了。
她垂下目光先开口说嗨好久不见了。
我心有种不可名状的难受那些一直搁置在心中的疑部突然抖落身上的尘埃跳了出来。
我忽然就笑得很灿烂地说嗯很久不见了。我顿了顿尽量把语气放得随便现在还和他一起弹琴吗？
谁啊？她抬起了目光竟是一面的疑惑。
嗯就是高高的挺帅的那个……我无缘无故有点心虚但我面上的笑依然伪装得滴水不漏。
她想了想才淡淡地说哦他他从来不陪我弹琴的……
我和她擦肩走过的时候我感觉到僵死在脸上的笑一如那干枯的花瓣扭曲得难受。
我又在那棵看得见音乐室的树下蹲下。一如我第一次看到她时的那样头顶繁茂叶子的间隙中依旧有盛夏零星而猛烈的光倒漏下来打在我的皮肤上有灼痛的感觉。一切如旧只是早已物是人非了。
没有了那些清脆的琴声没有了那个可爱的女孩徒留那些泛黄的回忆与那年夏天所有的相遇和错过有关烙印般刻在我的内心深处隐隐作痛。
她最后对我说他是我的表哥很多人都会误会我们呢。而且这个夏天过去后我也不打算弹琴了……
所有的伪装在她的话中刹那分崩离析原来有些人真的仿若繁花纵使最为美好但也只是过了就不在的。
想起初次听见她弹琴的旋律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奶茶的歌——《后来》的旋律那是关于青春的错失与懂得：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真的不会在了。于是我也与她这片落英缤纷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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