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热水,它一会儿就软了。”
梅含章在那个油烟污垢太厚的大老厨柜里东寻西找,找出了一包干扁豆放进铁锅里,瓢上水后,烧火。
“我煮留它,看软吧。”梅含章不露声色地照着马阳的说法做事。
“你出去逛吧”,马阳站起身说,“我来弄。”
“你弄吧,我陪着你。”梅含章加柴添火说。心想,要我走我偏不走,我看你王八蛋咋个把毒放进去。
马阳把锅里的扁豆和汤水一起舀进了菜盆中,涮了锅,弄了调料,瓢水,再捞起扁豆投进了锅里。梅含章站在旁边似笑非笑。马阳斜下腰看了灶里的火,添加了柴块,火很旺。一会儿煮水,马阳捞些绿头虾丢进了煮水中。
正在这时,有人叫“梅大嫂梅大嫂”,梅含章只得应着声向堂屋走去。她一跟看见是镇上伙食团的炊事兼采买员把一筐蔬菜提进屋来了,她忙着笑哈哈地连说你快坐。采买员放下蔬菜说,“大嫂,我忙不坐了。大哥生病好些了么”
梅含章说,“好了好了。”
采买员走了,梅含章想太麻烦人家了,大伯子哥曾说送菜,说是跟采买员说好的,每月结一次帐,这不害得人家几天又送一回菜来。她分两次把蔬菜弄进厨房里。这当儿,马阳已把虾汤舀入碗端上桌子了。
他喊“快来喝,咱们一起喝。”梅含章就坐在条凳上喝汤。她喝了两碗汤时,就觉肚子隐隐地疼了。她猛然记起,肯定是马阳在碗里放了毒。她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指着马阳,大口大口喘出粗气说:“你,你黑良心了。”
她咳喘着,眼泪滚了出来:“你,你要跟那个拨灰婆过日子,也,也不该这么黑良心嘛。”
马阳停下喝汤,看着她的样子发傻。过了一会儿。马阳问:“你怎么了”
梅含章气得瞪圆了双眼,慢慢滑到桌子底下去了。马阳顿时着了慌,去拉她,她又掀他的手。她蹲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他不知所措。她心里想的只有一死了,而这死是死于非命的,是死于亲丈夫的谋杀的。
也好,她心里想,我这么多年就为的是这一家人,现在已经没我的事儿了,我是个多余的人,毒杀我也是应该的。人一旦失去了自身的价值,不死又有何用,留着就耽误了人家呀。
只是,只是我梅含章几年的苦啊换来的是这种下场,硬是划不来呀。当初怎么就没看清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一天也没有享到他的福,到头来反而把我毒杀了。
这时,恰好马奎从幼儿园下学来了,在门外喊着小婶。
梅含章没哼声,马阳走过去说,“小奎,快回去叫爸爸妈妈来,小婶可能有病。”
马奎眨眨小眼睛,点头跑了。
“弟妹,你怎么了”一会儿大嫂吴银花喘着粗气进屋急问。梅含章望一眼儿大嫂,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她喉头梗塞,心里堵得慌,喘着气说不出话来了。吴银花顾不得多想多问,把梅含章扶起来,背在背上,感觉她的弟妹瘦骨轻轻,像一个小孩。吴银花迈出门,朝医院跑去。
输了几天的液体,梅含章就好了。她问医生:“我为什么子不死”
“怎么会死你是体质太虚弱了,可能吃油质少了吧,补的东西到胃里受不了发病的。”她狐疑地望着医生。
医生又解释说:“体虚的人不能大补、身体受不了的。”
“毒药呢,”梅含章问:“我不是吃了毒药么”
“没有,”医生说:“那天洗胃化验,没有毒药,你放心吧。”
虚惊一场,梅含章回到家里说,“虚惊一一场,想死也死不去。”
“你生点子病,怎么就想到死”马阳说:”你死了,我不就到奈河桥上去等你了么”
“狗日的,”梅含章假装生气说:“你就想我早死。我死了,你好跟拨灰婆去过。”
“别生气,”马阳笑说:“那是以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说你不听人说野鸡打的满天飞,家鸡打得团团转么祖宗德性,你该晓得吧。”
“他大哥,他大嫂,”殷寡妇在门外笑声朗朗说:“你们说得挺亲热哩。”
“殷婶快坐。”梅含章见殷寡妇进屋忙起身迎着说。梅含章心想,拨灰婆又来捣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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