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路上……撞上了想把那孩子……装进菜篓里送出城的徐家下人。”
孙蓬冻得身子发冷,虽知道自己这会儿应当是被横抱起来。
但兴许是因为透过单薄的衣裳,传递到肌肤上的男人的体温,他一直强撑着的内心忽然裂开一条缝隙,就那样靠着男人的怀抱,额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抬起一只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襟。
紧紧的,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攥在手心里,放不开。
回禅房的路上,并没有路过的僧人。尘乙抱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已经先行跑了回去。
谢忱抱着孙蓬,神情淡远,脚步却迈得很大,有时风从一侧吹来,他便侧过身,以背抵挡。
“你不该乱来的。”声音透着强势和无奈,孙蓬的前额就抵在谢忱的肩膀上,他一说话,就有暖意拂过头顶。孙蓬觉得自己这一刻心底所有的酸涩都涌到了眼前,他不敢眨眼,只好抓着谢忱的衣襟,隔着布料感受熨帖在自己身上的灼热。
“我没乱来。”他蹭了蹭谢忱的肩膀,冻得声音发颤,“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该死的人不是他……”
他一直反复地说着“无辜”,说一遍,谢忱的心就往下沉一截。怀里的少年声音渐渐低下,到走进禅房时,已经只会抓着他的衣襟,闭着眼睛,反反复复念着“渭崖”。
渭崖。
那是谢忱的字。
他十二岁出家,从大褚最受人期盼尊敬的太子,一落千丈,成了深山古寺中身份古怪的僧人。
那年他有了法号,名叫“常和”。
之后六年,僧人常和通读佛法,任何晦涩难辨的佛法经书在他面前,都不过尔尔。
及冠那年,他本该有字,可除了寺里的住持方丈,还有孙大学士,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这个前太子。
渭崖是孙大学士为他取的字。
这个字,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没有人喊。
哪怕是亲自取下它的孙大学士,碍于身份关系,也总是恭敬地称呼他为殿下。
只有那年冬日,被他捡回景明寺的孙家七郎,才会一遍又一遍喊这个名字。
谢忱把人放到床榻上,收回手臂时,已经浑身发烫昏睡过去的孙蓬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鼻尖对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
他心下发出喟叹,顺势轻轻吻了一口少年的嘴唇。
第21章【贰壹】夜不眠
孙蓬发烧了。
他体质本就在上回落水后虚弱了不少,之前脱了大氅裹住小孩,自己硬生生扛着北风在林子里躲了一会儿,身体自然而然有些吃不消。
再加上心里头压着块大石头。说他是病由心生,一点也不夸张。
谢忱给他换了衣服,又让尘乙下山请来大夫,折腾了很久才给孙蓬喂了一碗汤药。接到消息的孙府派了孙蓬的庶兄孙萦过来,他倒是想把弟弟接走,可人躺在床上病着,除了谢忱,谁碰他都会下意识地挥舞拳头。
孙萦挨了孙蓬几个拳头,只好捂着被一拳打得流血的鼻子,另外找了处厢房留宿。
翌日清早,屋子外的阳光格外亮眼,孙蓬被一阵嘶声裂肺的猫叫吵醒,睡眼惺忪地抬手遮了遮眼睛,再睁眼时,就瞧见自己躺在了熟悉的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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