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回来了。”绮罗闻声出来:“快进房里收拾东西吧,你的衣服我都收了一半了。”
柳陌红环顾着四下,一时竟有些感慨。
这座院子他已经住了十三年了。从六岁那个雪夜,他跪在关公像前磕了三个硬邦邦的响头之后,他有了名字,有了师傅,有了朋友,有了未来的漫长人生。
玉梨园对他而言,就像是家一样,没有玉梨园,便没有如今的柳陌红。
十三年,他一点一点地从那个只能跟师兄师弟们挤在一条大炕上的小孩子逐渐长成了名震梨园的戏魁,也一点一点地看着这些年洪莲是如何苦心经营地把玉梨园带成大上海首屈一指的戏班子。
十三个春秋寒暑,他在这院子里练了十三年的功,每天看着天光是如何从东方那面斑驳的墙上露出来,又是如何从西府海棠的繁密枝叶间渐渐沉为夜色,他甚至能输出来每天练功时对着的那块青砖上有多少条裂缝。
眼下就这样骤然离开,他当然不舍,不舍到极点。
但玉梨园的牌子已经摘下,戏台上也没有了胡鼓琴笙,只剩下一个老旧的壳子,目送着一代代离开的人们。
“公子,你干嘛愣着啊。”
一转眼间绮罗又收拾好了一个包袱,见他还在门口怔怔地站着,不由得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呀;班主更是舍不得,我昨晚上还看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个晚上呢。不过咱们只是去外面避避风头而已,等仗打完了,再回来不就是了。玉梨园还是玉梨园,咱们还是唱咱们的戏。”
“……你说得对。”柳陌红笑一笑,走进屋去:“还会再回来的。”
不收拾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多的细软琐物,这么些年来一件件积攒下来的小玩意儿,还有名贵的戏服头面,柳陌红这个摸摸那个看看,一件也舍不得落下。
绮罗看着堆了满床的杂物,又好气又好笑道:“公子,你带竹蜻蜓做什么?还有那个镯子,是铜的,不值钱……”
“我知道。”柳陌红一撇嘴:“可是这个竹蜻蜓是我十岁生日的时候班主送给我的;铜镯子是去苏州的时候梨师叔给我的……”
绮罗哭笑不得的把他放进去的小玩意儿又拿出来:“这些不能带,拿不了这么多的。大不了去台湾以后再给你买呗。”
好说歹说柳陌红才松了手,一脸惆怅地望着那些被拿出去了的东西。
“这些……这些都不要啦?”
他伸手摩挲着整整齐齐地铺在架子上的戏服,五彩斑斓的缎面,微微一碰,就有像流水一样的光丝丝滑过。
华服霓裳,曾伴他唱过一场又一场。
也曾见证着那过往的辉煌,是怎样风华绝代的倾城无双。
还有放满了一个又一个漆了清桐油的紫檀木盒子的头面首饰,翠绿的孔雀衔珠簪,鎏彩的镂花金步摇,珐琅瓶、玳瑁钗,珊瑚雕银点翠钿,一盒一盒地铺开,顿时将有些昏昧的室内映得华光溢彩。
绮罗也有些惋惜,“班主说东西带的越少越好,没办法……都留下吧。反正去台湾之后又不用唱戏了。”
一面说着一面又收拾了两件衣服:“好了,都收好了,公子你看看,还有什么是没带的?”
柳陌红抿着唇,像是个不高兴的没得到糖果的孩子:“我想带走的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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