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无菜格外容易上头,饶是他留意控制着不让自己多喝,也不一会儿就觉得微醺。身子有些轻飘飘的,头脑反而格外的兴奋,听到元绍问起有关怎么安排小十一的时候,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想法也就随口答了出来--
好在,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忌讳的话题,自从上次元绍脱口说“是不是要朕换太子”之后,他本也就想找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果然他说起给孩子圈一块地盘,元绍也没有什么不快的表示,凌玉城心里一喜,自开口起就有些绷紧的肩背微微放松了下来。
果然,对北凉人来说,向外扩张总是好事,不会被疑到在离间父子兄弟、暗指太子不仁不悌--
所以元绍说起”过个十年八年就把人打发出去”的时候,凌玉城的回答,就更加地轻松而随意起来:
“十年八年怎么行?就算地盘打下来了,他上哪儿去找兵来护着?”
“这不是还有你的玄甲卫吗?”
“总得等我死了,我的人才会安心跟他走吧!”
当的一声,元绍手里的瓷杯落在了青砖地上。
隔着桌子看去,凌玉城微微向后仰着头,双目微阖,脸颊笼着一层酒气薰蒸的薄红,举止从容,神情安适。刚才那个字,仿佛只是话赶着话随口说出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可是,听到的时候,心口竟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这是凌玉城到了北凉之后,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到自己的死。
这之前,哪怕是伤痛抑郁到极点,哪怕是在梦中轻轻说“娘,你带我走吧”,哪怕是自己遇险消息断绝,凌玉城暗下决心准备相从于地下……
他也从来没有,从凌玉城口中听到那个“死”字。
“胡说八道!”来不及细想,元绍就已经冲口而出,连声音都比方才聊天时高了不止一调,尖锐得连声带也撕裂了一般: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被当头一喝,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的凌玉城震了一下,整个人惊跳起来。不及整理思绪,他已经绷紧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向元绍低下头去:
“臣失言了。”
又是称臣!又是请罪!元绍忽而有些气馁,刚刚几乎要烧穿顶梁骨的火气被这么一回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让他想要发作都发作不出来。他闭了闭眼,长长吁了口气,才觉得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口的疼痛平复下来,抬手向下压了压,勉强着自己放缓了声色:
“好了。平白无故的,怎么说起这种不吉利的话来了?”
“陛下恕罪,是臣一时不慎,说了不该说的话。”
从神色到语气,都恭肃端谨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只是一句话的工夫,刚才共饮倾谈时轻松自在的气氛已经无影无踪,又回到了君臣奏对的格局。
元绍一时竟然找不到话说。凌玉城在他面前曾经是潇洒而肆意的,或者,这个人自有一分高傲,就是为人臣子,也不肯轻易俯首。从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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