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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度的愤怒和悲哀

Chapter 69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恐怕是他的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吧？乔西不禁一恼，心中原本对李遇的那点点愧疚顿时消失不见，她当下冷笑一声，却是强自压下心中的恼怒平静的说：“究竟是谁自作多情？李遇，我只是礼貌的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你不要想多了。《+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但随即那一点点恼怒消失不见，乔西只觉得这样说些故意伤人的话的李遇其实很幼稚。不过，他若是恨她，她也可以理解，但是不会伤心，更不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去改变他的想法。

所以她再次开口，以一种缓慢而悠哉的口气说：“本来我还在想，我曾经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过分，是不是伤害到了你。但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你活的很好，甚至还有多余的力气和心思来揣测我在想什么。虽然那个推测完全错误，但看到你的精神状态这么不错的样子，我安心了。”

她刚才真是……完全多虑了。像李遇这样坚韧的生存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中的人，怎么可能被她伤到？他会不甘心，甚至会暂时的惆怅失落，但绝对不会……被她所伤。她竟然自以为李遇被她伤到，那才是真正的自作多情。

李遇没想到乔西会说出这样尖锐的满是讽刺的简直带了些刻薄的话语来，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一个沉静温婉的弱女子，除了分手时的异常决绝，她很少和他争辩，也很少向他抱怨，所以在失去了她的时候，他一度非常舍不得。

现在看到乔西面对他的嘲讽时，不失冷静和机智的应对，李遇先是一阵惊讶，然后是一种类似于被揭短后的恼怒。他略一皱眉，然后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恶意的冷笑说：“乔西，你会内疚？我可真不敢相信。不过，看见赵远川对你不错的样子，想必是你已经攀上了高枝，然后偶尔的感怀一下故人吧？”

什么？乔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有的冷静顿时消失不见，她忍不住喝斥一声说：“李遇，你不要胡说八道！”

“怎么，恼羞成怒了？”李遇冷冷一笑，然后无不讽刺的说：“乔西，你不要装什么高尚，你只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的人，而甩掉了我而已。你不要说对我感到内疚，那样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怎么说的他好像是受害人一样？乔西真是恼了，但残存的最后一丝冷静抓回了她的理智，她怒极反笑，冷冷的压低了声音说：“李遇，你不要在这里装可怜，也不要把我说的那么可憎。清者自清，我不和你吵，因为现在的你已经彻底和我无关，我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哪怕以后走在街上不小心遇到，我也会装做不认识你。”说完她便走回了会议室。

她真是天真，竟然以为……过去的她有些对不起李遇。但事实证明，她完全是多虑了。乔西也再次意识到她和李遇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以前会走在一起。

现在的她再看看几个月不到半年前的自己，真的觉得可笑而可悲。

可笑的是，那时的她竟然以为自己稍微忍耐一下克制一下，就能和李遇好好相处，长久下去；可悲的是，她竟然是为李遇这样一个完全不懂得尊重自己的人而委屈自己。

真是太可笑，太可悲。

回到会议室后一直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再到回公司的路上，乔西都显得异常沉默。同行的研发人员另坐一辆车，所以一个人坐在赵远川身边，乔西也能够稍微清净下来，略微思考一下。

或许说是回忆、感慨、总结以不为过。在乔西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经历后，她的内心涌起一种茫然和无力感。总觉得，她还是不会处理情感。

不管是以前匆忙结束的初恋，还是后来在一起追求的更多是享乐的周宁，或者在世俗的眼光中条件还不错的李遇，甚至是现在好不容易又在一起的温良青，她都没有处理好。

过去的事情，她可以也不应该再追究，但现在，在经历了不少事情之后，无论从看事物的眼光，还是处理问题的手段，她都有了不少的成长。可是对于她一度想要好好珍惜的温良青，她和他，却变成了现在这个僵持不定的样子……

是她追问逼迫的太紧吗？是她应该对他的过去不闻不问？还是即使知晓一些，也应该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吗？是不是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事不太较真才是男女之间长久相处之道？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乔西虽然算不上从不对任何事物妥协，但至少有自己的坚持。可能她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不是很妥当，但她没有做错，至少没有做错原则上的事情。

她只是想要追求一份纯净而坚持的感情，难道就这么难以得到？还是说，这个世界太过现实，已经没有她想要的那种东西？

曾经一度，她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也得到了，但……长久的相处下来，她才知道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也高兴的太早了。

连纯良如温良青那样的好男人都对她有所保留，有不想面对她的yīn暗，她又去哪里寻求那一份纯净？

她……无异于在痴人说梦。

而现在，是不是到了梦醒时分？

越想越失落的乔西忍不住垂头闭目，微微靠在椅背。赵远川在开车的间隙瞥向她一眼，然后有些突然的问：“乔西，xx公司有你认识的人？”

xx公司正是李遇所在的公司同时也是竞争对手的名字。乔西微微一惊，立马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回答：“是的，有一个还算是认识的人，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想到李遇的态度，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气恼，所以声音中也就不自觉的带了几分不忿。

赵远川察觉到这一点，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他得罪你了？还是，你们以前……？”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从乔西的表情和反应中，他多少能够猜测出一些事情。

“真的没什么，我和那个人真的没关系了。”乔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斩钉截铁的撇清关系。

见她这样坚决，赵远川微微松一口气，然后说：“我并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面对竞争对手，最好还是谨慎行事。”

怀疑？谨慎？难道他怀疑她会向李遇透露公司内幕，所以这样谨慎的先探一下她的口风？乔西先是觉得荒谬，继而又是觉得屈辱而愤怒。如果她真的要泄露什么，需要在赵远川面前表现的这么明显和不自然吗？

所以她忍不住提高声音愤怒的喊道：“赵远川，你这不是怀疑还是什么？我有必要那么做吗，那样做我有什么好处？”

濒临崩溃的情绪，在赵远川这类似导火索般的话语中，爆发了。

赵远川略一皱眉，转过脸看向乔西一眼，然后克制住自己尽量平静的说：“乔西，我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一下而已，并没有针对你。你到底是在愤怒什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她到底是在愤怒什么？乔西被这么一问，先是一愣，继而有所觉悟。是啊，她是在愤怒，而且这几天，她都处于一种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被压抑的愤怒情绪中。

她愤怒，愤怒于这样不尽人意的人生，愤怒于总是让她感到疲惫的人际关系，愤怒于梦想与现实的落差，愤怒于渺小的自己想要改变却往往无力改变，愤怒于事情到最后总是让她感到悲哀，愤怒于……温良青那所谓自己也不能面对但实际上怯懦胆小自私的态度。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愤怒，但愤怒过后，只是觉得悲哀。就如此刻窗外八九度的秋风吹落的树叶一般，她的愤怒变成了悲哀，盘旋而下，落在了地上，最后被残酷的现实践踏。

这样悲哀而愤怒的人生……真是让人觉得无力而悲伤。

所以收敛了所有的愤怒，乔西用一种无限悲凉的语气说：“是啊，我是在愤怒，但现在，我只是觉得悲哀。人啊，真是一种很悲哀的生物，想要的太多，得到的却太少，所以总是不满足，却也总是受到伤害。”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能称之为人吧。”赵远川突然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人呢，是一种欲望很强大的生物，总是有很多想要去追求的东西。但我想，正是由于有这种欲望，并且为之去努力，去追寻那些东西，才是人性中最为可贵的一点。”

他顿了顿，然后总结般的说：“追求心之所向，是人的本性。虽然在那个过程中会受到伤害，但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反复的追寻、跌倒、爬起并且再次追寻的过程，所以受一点伤没有什么，不要为此否定一切，再爬起来，继续向前奔跑就好了。”

这实在不像是赵远川会说出来的话语，乔西在惊讶之余，是深深的思索，她皱着眉，低声说：“只要……再爬起来就好了？可是，人生并不是那么简单。”

“是你想的太复杂了吧？”赵远川淡淡的瞥了乔西一眼说：“我不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但我想说，你这样一个人暗自苦闷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或者放弃，或者想出一个办法去解决问题，你应该从中选择一个。一直放任它不管，你只会越来越痛苦。”

0度的绝望

温良青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近十点。其实下午五点半的时候，他就可以下班回家，但想到回去也是面对冷冰冰的四面墙壁，他便又去查了一次房，仔细查看了一下各个病人的治疗和恢复情况，又顺便核实了一下病例，所以到这个时候，他才走出医院。

深秋的夜，不时的有一阵冰凉如零度的甚至有些刺骨的寒风吹来，吹走路边的枯叶，吹得光秃的树枝桠呜呜作响，很是有一股萧索的味道。

温良青在医院门口站了片刻，决定步行回家。也许这样的冰冷的寒风才是一支最好的清醒剂，能够让他冷静的思考问题。

可是才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声响，有一辆汽车放慢速度跟着他，并且有人轻喊：“温良青……”

不用回头，温良青也知道那是苏子言，不同于以往的会回头打声招呼，此刻他只是顿了顿身形，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

但苏子言并没有就此放弃，她干脆把车子停在路边，然后下车追上他，喊道：“温良青，你等等……”

这样的坚持让温良青不得不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问：“苏师姐，你有什么事情？”

“我送你回家。”苏子言浅笑着说：“今天很冷，而且已经这个时候了，不是很好坐车。”

“不用。”温良青淡淡的拒绝：“我步行回家。”

干脆的拒绝让苏子言一愣，她顿时脸色一暗，但片刻之后又缓和了脸色，带了点勉强的笑意说：“何必这么客气，反正顺路……”

“真的不用。”温良青缓慢而坚定的摇摇头，说：“苏师姐，我并不想接受你的好意。”

这样坚决的简直不留情面的话语让苏子言下不了台面，她收起勉强的笑意，压低了声音不解的问：“温良青，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难道这样做也有错？”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温良青转过身，面对苏子言一字一句的沉声说：“苏子言，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认识你。”

他这样沉痛而充满悔恨的语气让苏子言顿时脸色一白，她几乎有些站立不稳的伸手扶住身边的小树，然后抬起头，眼中闪现出一股不甘心的倔强光芒问：“温良青，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就此抹杀过去？可是你别忘了，我并没有逼迫你，过去的一切都是你自愿的。”

“对，的确是我自愿的。”温良青微微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他用一种异常复杂的口气说：“只是，我现在后悔了，我希望当初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他很少有这样坚决的甚至残酷的时候，所以苏子言几乎有些难以相信的瞪大了眼，然后涩声说：“温良青，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温良青想了想，点点头说：“的确，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接着温良青上了苏子言停在路边的车，然后两人就这样坐在里面，开始一段从一开始就气氛不妙的交谈。

首先开口的是温良青，他一坐下来就很直接的说：“苏师姐，你好像对我有着什么误解。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好男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着一般男人自私、怯懦的通病的男人。”

苏子言似乎有些不明白温良青何出此言，她微愣，然后说：“不，你很好。跟别的男人比，你真的好多了。你是那种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那只是表面看上去是那样而已，你不了解我，所以才会那么说。我很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温良青摇摇头，低声解释说：“也许你觉得我性格温和，对女人体贴照顾，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是因为家庭教育和所处的环境习惯如此呢？本质上，我只是一个不够勇敢，不够坦白，有些自私，有些怯懦的普通男人而已。”

“不，不是的。”苏子言突然有些情绪激动的摇摇头说：“你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才发现，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能给女人幸福。”

“不……”温良青轻叹一口气，说：“苏师姐，你所看到的我，只是一个你所以为的我。真相并不是那样，请不要对我存在过于美好的幻想。”

“为什么？”苏子言突然提高了声音说：“温良青，你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是为了让我死心吗？可是，我有纠缠你吗？我只是……只是关心你，想要对你好一点而已。”

“对，你是没有纠缠我。”温良青点点头，坦白而认真的说：“可是，我并没有觉得你那样就是对我好。说实话，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但是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不得不和你保持普通的交往，但现在，因为一些事情，连这个普通的交往，我都不想保持了。”

“温良青，你就这么讨厌我？连见到我都不愿意？”苏子言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起来，她漂亮的脸上满是悲愤，苦苦追问着：“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待见我？是不是……”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一变，问：“是不是乔西对你说了什么？你才……”

“不是，不关乔西的事。”温良青打断她的话，说：“我只是，不能面对那段过去而已。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淡忘那些事情，即使面对你，也可以坦然。但是，事情并不是那样，我无法忘记那些，更加不能原谅自己。我很后悔曾经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不应该那样，真的不应该……”

饱含自责和痛苦的声音让苏子言突然觉得悲哀，她微垂下头，语气复杂的说：“温良青，为什么你比我还要对过去念念不忘？我从不在你面前提及过去的那段事情，你又何必自己不放过自己？”

“这不关你的事，只是我觉得自己做错了。当时，我大概是鬼迷心窍了，所以……”想起过去，温良青很是痛苦的说：“也是由于那件事情，造成了我现在不能面对乔西。也许我这么对你可能不太公平，但是……苏师姐，你不要再这样对我，和我保持距离好么？”

“让我和你保持距离？”苏子言抬起头，惊讶之余很是不满的说：“温良青，请注意你的用词。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生活？”然后她略带自嘲的一笑，恨声说：“我真是犯贱，送上门来让你践踏我的骄傲和自尊。”

“对不起。”温良青微微低头，缓声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你。我也说过，我实际上是一个自私怯懦的人。也许这么说伤害到了你，但是不管有什么后果，我只想让那个人……得到幸福。如果……我还有资格能够让她幸福的话。”

也许在以前，他想过去逃避、去隐瞒甚至去掩盖他曾经不堪的过去，也由于这种心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或者没有做到一些应该去做的事情。但现在，他真的很想很想让一个人得到幸福，并且希望那个幸福，是他给予的。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这么想，可能有些自私以及不切实际。但是有什么办法，因为这种心思，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还是奢望着……能够和她一起得到幸福。

这个想法是那么的强烈，甚至胜于他那不能面对自己的羞愧。

苏子言却是在温良青的这番话中彻底凉了心。她苏子言，美丽，优秀，骄傲，当然也眼光高，每一次得到都是和她一样优秀甚至比她更加优秀的男人。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像温良青那样对女人温文有礼，关怀体贴。

在美国学习的那一年时间，即使身边有着值得旁人羡艳的伴侣，她也无数次想起那个会在半夜里从被窝爬起为她买胃药的师弟。

条件优秀的简直高不可攀的男人又怎样，他的感情同样带着高不可攀的冰冷，根本不会为身边的女人做出任何牺牲。所以也就更加怀念，那个笑起来给人无限温暖的男人。她这才知道，她如无数普通的女人一样，追求的只是一段能够带给人温暖的感情。

于是回国后，她换了工作，成为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的同事。他对她还是像以往那样，温文有礼，笑容温暖，这让她一度有了幻想，但同时又有些意外的发现……他已经有了女友。

她非常不甘心，也相信，只要她坚持一直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和他女友渐生矛盾直至分开，到最后，他一定会回到她的怀抱。她这样的笃定，因为对自己自信，也是相信没人能够逃脱她的魅力。

只是，现在，这个男人，对她说，他很想忘掉他们曾经发生的那段过去，还说，他并不如她想的那样纯良，他也自私怯懦，一如其它丑恶的男人。并且他还说，他只想呵护某一个女人，而她，显然不是他所选择的对象。

有什么在心中破碎了，苏子言知道，那是她关于未来感情的信仰。

信仰倒塌，观念完全被颠覆，她突然觉得，她的心，被那些碎片扎得满是窟窿，汩汩的流出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液体。

由绝望而疯狂。

在这股绝望中，她猛地踩下油门，发动车子，轰隆隆的向前奔去。

然后她在恍惚中，看见了那个男人惊慌失措的脸……

38度的胃痛

Chapter 71

由执念不得而失去理智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尤其是这样的女人正坐在驾驶座上，那更是危险的。

突然疯狂起来的苏子言就那样发动着车子猛的驶向前方，温良青坐在一旁未免心惊胆跳，尤其是他看见她目光涣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迎面奔驰而来的一辆车子，更加惊慌失措起来。

眼见那辆车子堪堪逼近，明晃晃的车灯光芒刺眼的直射进来，刺耳的喇叭声连连响起，温良青情急之中，连忙伸手抢过方向盘打到一边，险险的错过，避免了两车相撞。

呼啸着和那辆车子擦身而过，苏子言这才清醒过来，她急忙踩了急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想到刚才那可怕的一瞬间，苏子言忍不住后怕的趴在方向盘上，把脸埋在手臂中，异常沮丧。

不管她多么的心痛绝望，倘若连命都没有了，那所有的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加宝贵。

一场虚惊后，温良青坐直身子定下心神，看了一眼已经全然不复以往的骄傲的苏子言，无言的下了车。

由于刚才的惊吓和那猛一下刹车后的身体冲击，他突然觉得五脏六腑中的某个地方有些难受起来。

结果坐车回到家，那股不适感更加强烈起来，温良青喝了点白开水，便简单洗漱一下倒在床上休息。连日来精神和思想上的纠结与思考让他很是疲惫，但那个称之为胃的部位异常难受，折腾得他根本无法入睡。

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胃中空空如已，也难怪它不合作。但此刻他并不想吃东西，也知道家中并没有食物，并且也知道自己更没有精神和气力在这样寒冷的夜半出去买吃的东西，所以他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只期望着那种难受的感觉快点过去，期待着自己快点睡着。

可是越是那么想，他越是难以入睡。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一点，那种痛苦被无限的放大，使得他开始觉得，不仅是他的胃，连着他的心，也越发的难受起来。

很想很想见到一个人，希望她柔软温暖的双手能够抚平他心口的痛苦。可是，考虑到现在的时间和两人之间的状况，温良青知道那种希望不可能实现，所以，他选择，听到她的声音。

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温良青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想像着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的模样。

她会眉眼弯弯的浅笑？还是看到是他的号码后，蹙起眉？抑或是，生着他的气，根本不想接他的电话？

答案在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揭晓，乔西从睡梦中惊醒，根本没有看清楚是谁的来电就接通了电话。“喂……？”简单的一个字，却饱含浓重的睡意。

“乔西，是我。”温良青强忍着不适，低声说。他几乎可以想像出她此刻的样子，睡眼迷朦，娇慵可爱。

“嗯……”乔西闭着眼，应了一声，直到片刻之后她才想起这是谁的声音，立马睁开眼睛睡意全无。“温良青，是你？”她有些意外，他会在此刻给她打电话。

“嗯，是我。”想到她现在很有可能是睁大眼睛一脸吃惊的样子，温良青忍不住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浅笑着低低的回应。

“你有什么事情吗？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乔西却是觉得疑惑，追问原因。

“没什么事情，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温良青放柔语调，温声说。

这样的温和自然，仿佛……他们之前什么矛盾都没有发生过，乔西心中很是纳闷，但还是温和礼貌的说：“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工作忙不忙？”

真是完全的，外交辞令。乔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所以有些不适宜的搬出这几句话。

温良青却是对她的这种言语微感失望，他淡淡的说：“工作一直都是老样子，不会清闲。但是，乔西，我过的并不好。我一直想着你，甚至连工作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起你。”

他原本只是想和她简单随意的说几句话，但此刻他似不能控制自己般，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和感受说了出来：“这几天，我反复的想着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想着我该怎样做才能改善你我之间的关系，最后，我想，我还是不能放弃你。为了你，我会去努力。”

浅淡的话语诉说着言语所不能表达的深情，乔西为他这样有些突然的坦白感到惊讶，继而内心涌起一股类似感动的温暖，但最后她却是有些无奈的苦笑一下，说：“谢谢你这么想着我。可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该怎么解决，你想过没有？”

沉默了三秒钟，把左手按在胃部上方稍微纾解了一下那种不适感，温良青暗自强忍着痛苦说：“我今天，已经和苏师姐谈过了，以后，她再也不会插在中间，成为你我之间的矛盾了。”

“你和她谈过了？”乔西有些惊讶的反问一句，然后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说：“温良青，你到底知不知道，苏子言从来都不是我们之间的矛盾的根源，重要的是你……”

“不，她是的。”温良青打断她，有些急切的说：“我知道，我对过去的掩饰和隐瞒让你没有安全感，也丧失了对我的信心。但是，苏子言是我所想掩盖的过去的一部分，所以我想，和她保持距离，我想那是我应该做的。”

这样的解释让乔西一愣，体会到他的用意后，她当即软下声音说：“那接下来呢，你想怎么做？事情，并没有完全解决。”

“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会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静默了两秒，温良青这样回答：“我知道，那可能是你并不能接受的我的过去。但是，要不要原谅我，或者说，要不要包容有那样的过往的我，选择权在你。”然后他用一种十分郑重的语气强调：“不过，乔西，我希望最后的决定，是你慎重考虑后的结果。”

“嗯，我会的。”乔西点点头，用一种异常郑重的语气说：“我一定会的。”

温良青能够这样冷静的说出这些话来，定然是经过仔细考虑的，相比之前，这也算是向前跨了一大步。乔西从来就没有真正想过要和他分开，所以对于他现在的这种态度，她暂时安心。

毕竟，问题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才能解决，不能操之过急。

这样略微放下心来，乔西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下来，她也才有精力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那样略微压抑的声音，甚至……从电话那头传来的轻微的喘息，在宁静的夜里，异常的清晰，也让她不得不起疑：“温良青，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声音……好像不对劲？”

“没有，我很好，只是有点睡不着。”轻轻的按了按胃，温良青柔声说：“不过听到你的声音后，我安心多了。”

“真的？”乔西还是觉得疑惑，她直觉告诉她，今晚的温良青……有些异常。但她把那种异常理解为他是有之前的那些话跟她说，所以听到他这样简直带着异常柔情的温柔话语，她只是微感意外，然后说：“这样啊，那现在呢？一会儿能睡着吗？现在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安心下来之后，乔西的睡意也渐渐袭来，她没有多想温良青言语中的深意，只是更加眷念柔软温暖比体温略高的三十八度被窝。

“嗯，我一会儿就能睡着了。”温良青轻声说：“那你早点睡，有时间我再约你出来见面聊。”

“好的，晚安。”乔西当即挂断了电话，随即坠入梦乡。

而温良青，在手机屏幕的荧光消失，一切又回归黑暗的时候，轻轻的叹息一声，然后按了按那依旧隐隐作痛的胃，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那个地方，依旧疼痛，不过，好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乔西很温和的接受了他那不能称之为解释的解释，让他觉得安心，也让他看到了希望。

也许，面对过去并不是那么困难，也许……乔西能够原谅他，而他……也能够放过自己。

也许，未来是美好的……

在睡着的前一刻，温良青做出了以上美好的想像。

0度的过去

Chapter 72

鉴于温良青在之前的表现，乔西本以为距离他所谓的坦白过去，还需要一段时间。

说实话，乔西本能的内心有些抵触这些事情，因为不需要她去多想，她就可以大概想像出，温良青所谓的过去，一定和苏子言有过亲密关系。这让她无论怎样从客观原因上去理智分析这件事情，于主观感情上却不能接受。

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罢了，甚至，比一般的女人还要敏感、小气。再加上温良青之前的刻意隐瞒，还有苏子言的故意挑衅，更让她对这件事情心怀芥蒂。

可是，她又想要知道一切。她想知道，是什么让温良青如此放不开过去、难以放过自己？是他对自己要求太高，还是那件事情，真的……那么难以启齿？

乔西不敢放任自己去想像那其中到底有多么yīn暗丑恶，只能等待着温良青，等待着他能够坦然的告诉她所有的一切的那一刻。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温良青近乎勇敢、果断、决然的，在那一晚的通话后，于几天后的某个休息日，约乔西出来见面。

两人在外面见了面，却是有些诡异的，先在一起吃了晚饭。不过，由于各自内心忐忑，那顿饭吃的沉默的近乎尴尬。

吃饭间，乔西无言的看着温良青，内心颇为复杂。近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他似乎比以前瘦了些，面色也憔悴了些，原本稍显白净的皮肤此刻竟然隐隐的透着一股低落的浅灰来。

是什么让他这样眉头微锁，郁郁不欢？乔西很想抚平他眉间的忧愁，却在猛然间想起来，所有的一切，都算是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她这么敏感多疑，只注重自己的感受，不分情况不拿捏技巧的把所有的事情摊出来讲，也许，温良青还可以当过去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般的面对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可她同时又明白，问题就是问题，即使她不提出来，问题也依然存在。放任不管，问题只会越变越大，直至有一天，造成巨大的矛盾，再也不能解决或者挽回。

趁着这些问题还没有消磨掉她对温良青所有的感情，她那样做，也许是对的。

乔西不免有些自我安慰的想。

其实温良青这样眉头微锁，并不是因为忧愁或者犹豫，而是在思考，他到底该怎样向乔西开口。

也许以前，他有过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甚至想要逃避的时候，但一旦下定了决心，做出了思考后自认为正确的决定，他就会再也不犹豫的尽快的去付诸于行动。所以那晚之后，他在这个他和乔西都有充分的时间的夜晚，约乔西出来面谈。

尽管内心里对于过去多少还是觉得羞愧，但是为了乔西，为了他和她之间的感情，趁着她还没有对他完全的丧失信心的时候，他想要坦白的说出一切，并且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更加期待着两人能够恢复关系。

为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那种热烈而执着的愿望，让他有了走出过去的勇气。

所以经过内心的反复挣扎，思索了很久之后，温良青终于开口，说：“乔西，我和苏子言，的确有过一段不光彩的过去。”

安静的餐厅里，正低声播放着外文歌曲，女歌手的声音柔和低沉，似乎是她正在对情人低语，温柔中带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乔西却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中，为温良青这样的一句话，心中一惊，随即又是觉得身体一阵发冷。果然，事情如她所想像的那样么？

见乔西并不吃惊的样子，温良青微垂下头，继续说：“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出那段过去，甚至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那段过去，以及那样……的我。”

他表情凝重，用一种非常苦涩的语气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或者描述那个时期的我，也许可以用鬼迷心窍来形容，但那个词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我并不想用。从来没有人逼迫过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自愿，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更加的不堪回首过去。”

这样直抒郁结的开场白，让乔西的心微微柔软起来。无论怎样，她选择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的人品，那是绝对没有错的。所以她轻声开口说：“先不要自责，能不能说一说，你和苏子言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能会是什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过去？”温良青突然抬起头有些自嘲的咧了一下嘴角，然后表情随即变得沉重起来说：“大概是一年多以前，由于医院之间的交流合作，我认识了当时在另外一个医院工作的苏子言。相识后，我和她发现对方是同校同系的师姐弟，便很快的熟识起来。”

温良青开始以一种平静的几乎不带感情的语气诉说起往事来：“苏子言的业务水平很强，跟着她，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就如所有的人都看到的一样，她漂亮、聪明、自信，非常有魅力，几乎没有人不会对她产生好感。我也不例外，虽然不至于迷恋上她，但也觉得她这人很不错，如果她不是比我大上两岁的话，甚至可以发展为一个很不错的交往对象。”

温良青这样的坦白的说出他当时的心态，一时间，让乔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多少觉得震惊。

“但是除此之外，我对她，也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然后两个医院之间的合作结束的当天晚上，所有的医生一起吃过庆祝宴，我顺路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很意外的……”

讲到这里，温良青顿了顿，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的，表情很是有些尴尬的说：“当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性感、性格也不讨人厌甚至还对她带着一点点好感的女人，有意无意的引诱那个男人的时候，很少有男人能够把持得住。我承认，我在那个时候，把持不住犯了错误。也许是因为那晚的月色太迷人，也许是因为那晚我和她都喝了点酒，也许是单身了整整两年后，即使是来到你所在的城市，我也无法见到你而感到失落甚至死心以至于自暴自弃……总之，这些都是借口，无法为当时犯了错误的我进行开脱。”

“所以，你和苏子言，曾经有过一夜情？”乔西的猜想被证实，她尽管看上去平静内心却无不苦涩的问。

可温良青却是摇了摇头，低声说：“不，不仅仅是一夜。”他微微闭目，似乎很是不能面对过去的自己般苦涩而痛苦的说着：“自那晚之后，我和苏子言，保持这种情人或者刻薄点来说——床伴关系，整整两个月。这是我回想起来……最不能面对自己的地方。”

他是不能面对，因为那是最为丑陋的没有感情、只有欲望的肉体关系。是由当时即将出国所以也就带着几分放纵的苏子言主动提出来保持这种关系，也是由于在男女关系上并不保守的苏子言的主动和挑逗，开启了他的□之门。

而那个门，一旦打开，在一段时间内，男人都会因为女人美好的肉体而兴奋甚至疯狂。他也不能例外，或者说，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想克制自己。

隐忍了那么多年，或者说，由于自认为的对某个人的死心而带来的自暴自弃，让他在那段时间，鬼迷心窍般的，沉醉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体里。

而那，却是他前半生做过的，最为后悔的事情。

由于自小所受得的道德伦理的教育的影响，疯狂过后，随着苏子言即将启程去美国，温良青突然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浪荡的所作所为，便果断的和也正好准备结束这段关系的苏子言结束了关系，切断了一切。

可是，没有感情的□，到底不是自己的道德底线能够接受的事情，温良青陷入的对自己的怀疑和否定中，并且为之消沉一段时间。不过最后几番考量，他决定忘记那一切，就当……从来不曾发生过。

只是，那实际上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行为。

一年后，苏子言从美国回来，并且出乎他意外的，来到他所在的医院，成为他的同事，在他面前时时出现，变相的提醒着他，让他不得不记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是他所不能面对众人，尤其是乔西的过去，所以他回避着、掩饰着、隐瞒着，不想让她知道。因为，他想，连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过去的自己，乔西又怎么会接受？他不想让她对他失望而离开他，所以他选择自认为善意的隐瞒。

可是，直到看到乔西的痛苦，他才知道，这种自以为是的善意，其实不过是一种自私。

因为觉得过去的自己丑陋，所以他将它层层包裹，不想示众于人。尤其是，他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