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躲荫。
王西曹子惠穿过条条蔓草遮掩的田间小路,来到一条名叫青水河的河边。只见夹岸有金柳垂丝,河对面有稀稀落落的房屋,而长满茭白的小池塘里有嘎嘎叫的水鸭在戏游,水鸭有时扎一个很深的猛子下去,又用水洗着自己的羽毛。河水碧清无风波,可以看见浅水里的鱼虾。一条条的飞龙竞游于江面上,擂鼓声嘭嘭地穿水而来,像响彻天地的雷鸣。岸上如蚁的人群齐声呐喊,为各自阵营里的浆手们助威。声势浩大的赛龙舟场面令曹子惠沉迷了,她多么想做那卖力划龙船的浆手。
噼里啪啦响的,赛后鞭炮声吓得曹子惠捂紧耳朵,回转身才发现王西不见了。青水河这边自古就有赛完龙舟抢鸭的习俗。江面上被放的鸭将近百只,飞飞腾腾地挤满了水面。人们都不拘挽裤脚,也不顾飞溅起的泥水弄脏自己的衣裤,都一窝哄地抢鸭子。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曹子惠看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小伙子,足足抱了三只水鸭,正朝岸边走来。小伙子却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他那双眼睛闪闪地发出了金光,像遇见了很久没有遇见的熟人,说:“真的没有想到。能在这里幸运地又遇见你。”曹子惠仔细地看了看他粘满泥巴的眉目说:“我怎么可能认识你啊,你认错人了吧。”说完,转身就走。那小伙子急了,急得脸皮紫胀,跟着曹子惠的脚跟说:“就是前几天,你丢了手机。我们认识的。”曹子惠才猛然想起了前几日的事,听他说话又不圆润,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原来是你啊。”小伙子被曹子惠终于认出来,欣喜地说:“那次有事就没有来得及问你的名字。我叫冯以英。你叫什么?”曹子惠说:“我叫曹子惠啊,你们这里的龙舟还蛮好看的嘛。”冯以英听她的语气,像是对赛龙舟的事很感兴趣,就热情地介绍起了本地的风俗人情。曹子惠兴致勃勃地看着他那手舞之足蹈之的神情,暗暗地笑了。
两人说笑间,曹子惠想自己必须回家了,但冯以英却还在饶有兴致地说着,自己又不忍心打断他的话。曹子惠的心里蓦然升起了难舍之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曹子惠慢慢地陪他走着。山间的群鸟在水塘边的枣树上啼唱着,偶有小枣儿像雨点一样落在他们的肩头。冯以英抬起头,才发觉天快要擦黑了,抱有歉意地对曹子惠说:“我得回家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曹子惠忙说:“我家不远,你先走。”顿了顿又说:“你们这儿的黄昏可真美。”冯以英凝视着曹子惠泛着红光的脸,在他的心中,西天绯红色的晚霞都飞在了曹子惠的脸上。冯以英把一只鸭子送到她怀里说:“给你一只鸭子吃。”曹子惠摇摇头说:“无功不受禄,还是自己留着吃。”冯以英坚决要送一只鸭子给她。曹子惠两次都把鸭子送回到他手里。第三次还想推辞他的一片好意时,心想着:“古人不是说‘却之却之为不恭’吗?”才接了鸭子。冯以英见曹子惠终于接了自己的鸭子,心里乐呵呵得,才倒退着向她说着再见。
曹子惠的头脑里不停地闪现着冯以英闪着花火的眼神,那眼神似乎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蕴。到底是什么呢?谁也捉摸不透。眼看着冯以英在溶金的落日里渐行渐远的身影,最后变成一个火红球体里的黑斑点。
夏如雪拿着一把筷子在厨房门口的水龙头下洗,心里却焦急地想着曹子惠这孩子怎么还没有回家,瞟了一眼院门口,看到曹子惠抱着一只鸭子回家了。夏如雪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嗔怪着说:“天都快黑了,你都不晓得早点回家的,这么大的人,还老让大人操心。万一路上被蛇咬了,万一是一条毒蛇呢?你哭都来不及哭。你还不把鸭子放到鸭圈里再来吃饭。”
曹子惠嗯了一声,想着夏如雪因为自己的晚归而万分焦心,又想到她因为我们的到来和冯远程不知吵过多少回。她自己却在我们面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半点怨恨之情;脸上又没有把我们接来她家的怨恨之色。我以前怎么会抱怨她做饭做得迟呢?她内心的苦衷比这重岭还要重啊!曹子惠感叹着:同是天涯沦落人,唯有惺惺惜惺惺。
第6章第六章
厨房里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菜。
“姐姐,子惠。今天过节,没有什么好酒好菜招呼你们的,随便吃点。冯远程又捕的些河鱼。你们也不要见外,想吃自己用筷子拣。”坐在门口边的夏如雪客气地递了一双筷子给曹子惠。
曹子惠夏如白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在你这里住了那么久。今天你们辛苦了一天,上了一桌那么丰盛的菜。我们都没有帮什么忙。你们也该多吃点,保重身子才是。”冯远程冷冷地在坐在横对过的桌子吃着闷酒
曹子惠拣了一个鸭胗吃,又夹了一个黄灿灿的板栗吃,口里啧啧称赞这鸭子味美香浓,“板栗把鸭子炒出来的油给吸了。蘸了底汤的鸭肉又浓香满口,酥嫩。板栗香完全入了鸭肉。风味独特。”
夏如雪笑着说曹子惠这丫头古怪,吃饭就是吃饭,哪里有那么多学问要做。又想起今天莫兰在自己和夏如白面前说曹子惠人生得美,就打趣着曹子惠说:“你说我们这里的水也清甜,连山都好看。干脆嫁到我们这里算了。”说完,又睃了一眼夏如白。曹子惠只是笑而不语。
夏如白低头笑着说:“姻缘的事真的是前定!所以不论富贵贫穷。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各人的姻缘和缘法莫强求。不过现代这个世界是物质世界。纯粹的婚姻太少了。能够抛弃荣华富贵只为图爱人的人更是稀少。”
夏如雪知道夏如白这番话暗合了自己当年的爱情,只是夏如白对爱情婚姻的论调怎么变呢?曾经她不是告诉自己对方的家境很重要吗?
夏如白上了年纪的人,又经过一场病痛,仿佛一夜之间清楚了很多以前自以为明白的道理。那也只不过是自己的眼界太小,局限了自己的思想。
这一餐夏如白吃得很尽兴,贪吃了很多板栗炒鸭,饭后吃小食:陈年存放的甜蜜饯。到晚上却因吃得太甜腻,肚子闹腾得荒,腹泻不止。几天的腹泻可要了她一条半残的老命,奄奄一息。曹子惠看着夏如白一天比一天憔悴,好不心疼。夏如雪常常得在枕边宽慰夏如白,也劝曹子惠去外面多走动走动。
曹子惠拖着两条笨重的腿来到了青水河江边。夏如白突然一夜病入膏肓,她哪里有什么心肠观花玩景唱歌。阴历九月的江水寒脉脉得,凝着冷碧玉,万里秋空飞来一只落单的雁。五月沸反盈天的龙舟赛已经是记忆里遥远的事呢,秋风中只听得唿喇喇响的芦苇声,或许夏如白将不明不白地随风而逝。景色本无哀喜,却也因曹子惠的忧伤而染上悲色。无常弄造化,看着寒江里的小船,她多想散发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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