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坐在那儿想顾云秀。那夜嘴唇上温软的触感令她震颤着慌,想着想着,脸上就麻木起来,手上也麻木起来,一眨眼,泪水啪嗒一声落了地。
施玉声翻开自己的行程本,近期内她不想唱曲了,她想演长剧。可以完全逃进舞台,即使只有几小时,也能给她带来一些安慰。
能够演什么呢,《六月雪》还是《南唐残梦》?尽是苦凄凄的,要么来一场《白龙关》吧?可她其实知道,演什么戏是不由自己定的。
最后订戏方定下一部《琵琶记》,赞助人嫌不够,硬加了一场《唐明皇与杨贵妃》。那也得演,演到云浮和惠州的乡村去,人家掏了这个价钱,当演员的也没什么话说。于是施玉声完成曲艺团的任务后,就随市粤剧团远走粤西。坐在竹板和木桶搭成的简陋后台里,她恍惚觉得自己倒还心安些,唇角一挑,朝镜中妆粉渐匀的脸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是迷人的,扮将起来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当红文武生,也不会被姓顾的小妖精比了下去。小妖精偶尔会说“师姐真好看”,她听了就欢喜,又患得患失地想:如果自己没了这张被大牌化妆品覆盖的脸,她的目光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长久地停留在这儿了。
其实小妖精自己才好看呢,那双眼睛定是会说话的,有时乍抬眼就落了一城的雪花,凉得她心都要破了;就像凄凉雨夜中漫向唐玄宗的剑阁的风。
哎,外间锣声一响,是该去备场啦。
将近一星期后,施玉声才回到广州的家,倒在沙发上就不动弹。连续六七小时的大巴车程,对于什么时候的她来说,都不很好受,整副骨头差一点要颠散架了。疲惫倒还是轻的,那个病又犯了起来,滚烫的热气嚼着她的脏腑和骨头。
和衣卧在沙发上,她听见门铃在响,只得勉强支起身子,也无力再向猫眼中瞧,慢慢收起门闩,拉开门扇。
施玉声再次见了这双眼睛,便是与往日不同,揉化几分微粉的色调,睫羽间氤着雾蒙蒙的水幕。
她倚着门打量对方,好半天才道:“师妹进来吧。”
顾云秀乖乖跟她进了屋。施玉声拖着身子去给她倒水,回来时看见沙发上的女人低垂着头,苍白的面庞如抹了一层细石灰,裹着些晦暗神气。较年长的人在她身边坐下,自己确实也没多少力气了,需要歇一歇;施玉声就那样等待着对方第一句话的来临。
“几天前……我爸走了。”
这句话仿佛便耗尽了她所有生命。较年长的人将她拥在身边,顾云秀就像一张纸般飘落在她腿上,身体冰凉。施玉声想:毕竟是这件事。下午听到电台广播时,车里人叹息了一大半,顾奇英缠绵病榻早已不算秘密了。
她抱着顾云秀的腰,心中也是苍白的,师妹你为什么不哭呢,你哭我倒好受些。只觉得依着自己的人缺乏温度,而自己的体温又传不到对方肌肤里去。
那天傍晚六点的钟声响起,施玉声想去做饭,腿稍稍挪动一下,这才发现顾云秀已经睡着了。她轻轻抬起对方的头,顾云秀却软软地呜咽一声,施玉声连忙抚摸着她的头发,伏低身子说:“好好睡觉,我去给你做饭。”
顾云秀不知是否听懂了,这次显得合作起来,允许施玉声把她移到沙发上继续睡。较年长的人立起身来,几乎支不住发麻的双腿,低头看看顾云秀眼睫仍紧阖着,心里叹一口气,走进厨房。
冰箱里都是一周前的货。她随便挑了挑,洗些米下电饭煲,烧一锅牛骨浓汤,做了四个太阳蛋。蔬菜嘛,却是真没办法了。
晚饭齐备后,顾云秀还没醒。她哄着那人起来,后者睁着一双眼,却怎么也不肯坐到桌前。施玉声无可奈何,只得用汤水泡了两勺子白饭,拿到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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