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归宁就坐在那方一寸照片上,戴副细框眼镜,日本银行职员似的打扮,轻微驼背,笑得不大自然,终年不变的儒弱作风,好在,气质还是一派少年真诚。
向园挤挤一旁的闻杰,低声道:“下午我不在,帮我兜下。”
“得嘞。”闻杰应道,又啃了口肉龙。
向园按门铃时,是入冬以来最暖一天的下午两点,此时阳光大到了几乎令人暴盲的地步,因此许归宁透过袖珍小孔望出去时,透过日光里的片片飞尘,看到了比记忆里的形象更光辉的向园。
向园站在门口,一头黑发葱茏,自然在靠左的地方分开,容貌还是老样子,只是穿了身大人的衣服。不显老是个好事,说明他的生活顺风顺水,在脸上留不下什么痕迹——许归宁拿胸口紧贴门,以便把眼睛更好地怼上猫眼,心像被失足踢下楼梯,一路向下滚不说,偶尔还恶意弹跳起来,然而失主就是拾捡无果,不知前路地狂追下去。
许归宁在开门瞬间悔得跺脚,心想应该换身衣服,沈国莉从来没把他当成男人,他就毫无所谓穿着那套条纹睡衣在家里上天下地,但见他的初恋情人,盛装出席还嫌不够。
鉴于衣着上不得台面,许归宁十分没底气,把向园迎进门后,又接连走了好几步同手同脚,最后简直对自己绝望了,眼神闪烁地说:“你坐,坐啊,我去泡个烟,不是,拿根茶。”
向园看着他逃避对视而露出的耳朵,在阳光里几乎成了个透明削薄的小元宝——听说这样的人很没福气。
向园想说不急,不知道怎么,没说出口,大概因为他自己也很急。
两人坐下来后,向园问:“燕子楼之后,你们去哪儿了,现在在干什么呢?”
许归宁一直装作挠鼻子,因为手可以挡住一部分脸,让他能不全暴露。
“我还以为没机会见了呢……听说你也在海门,只是不知道在哪儿,我也不好意思找同学打听……”
发现自己没能解答问题,许归宁追加道:“当时我们俩不是在楼下嘛,沈国莉在上头剪冯明明的头发……后来剪刀被康明拿走了,在冯明明脸上划了几下……”
他一个人说得断断续续,筋头巴脑,抠着这儿摸着那儿,二郎腿换了十几个角度,话题如同布袋和尚的奇妙布袋,先是抖落了零星几个杂物,继而越掉越多,摔落一地,简直无法收拾了。
“进了派出所以后,你是第一个被家里人接走的,交了两千块担保费,后来康明家人拿了份病历来,说他有病,不能关,也给接走了。”
向园奇道:“康明?他那体格,给他穿个环马上就能犁地,能有什么病?”
许归宁展颜:“肯定不是身体上的嘛,听警察说,是染色体异常导致的精神障碍,就说什么染色体多了一条,导致他情绪不稳定,容易激动,有暴力倾向,这种病在国际医疗界都是得到承认的……唉,反正康明他爸说了一通,拿了钱,也赎走了,就剩我、国荃和莉莉,交不起钱也没啥病,就一直关着。他们俩一家人,互相包庇,也不说谁干的,我也不能告密啊,三个人谁也没说。老冯一直闹着要个结果,警察没办法,后来我们三个六月份就转了少管,等出来的时候,你们都考上大学走了,康明也当兵去了。”
“那阵子我特别难受,从少管一出来,虽然还是夏天,但整个城都空了,你走了,康明走了,连游戏机房老板都嫌我们那儿教育成问题,也搬走了,明明他才是最大的教育毒瘤好不好——对了,后来国荃借了点钱,把那几个游戏机盘下来了,就搁他家客厅里,莉莉就跑初中门口拉客,不是那个拉客,别笑……我就给沈国荃管钱,开游戏机房开了没一年吧,赚了不少,我们就到海门来了。然后沈国荃开始开网吧,我还是负责管钱,后来他的店越开越多,餐厅,酒吧,酒店,都开,我们附近那个‘安全地带’酒吧,就是他开的,沈国荃特别会做生意,和当官的关系也经营得好,莉莉拉客也厉害,不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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