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璎珞瞪了他一眼,扭过去不理他。
李鸿挠了挠脸,轻叹道:“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吵起来的,可你确实不该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气表舅。”
伤人一千,损己八百,到头来,两个人都不好受。这种浅显易明的道理,徐璎珞不可能不知,可就像徐长风所言,她并非不明白父亲的难处,但是,她的心中也难免对他有怨。这个心结一日不解,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就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模样。
见徐璎珞不答腔,李鸿向来不知道怎么哄别人,踌躇了一会儿,便走过去小声问:“表姐,难不成……你还真的想当太子侧妃?”
徐璎珞闻言,转了过来。世子眨了眨眼,冷不防地就被掐住了脸:“哎疼疼疼……”徐璎珞一放,世子两眼湿润地揉着脸,退了好几步说:“你怎么乱掐人啊!”
徐璎珞却仰着脸一笑:“傻鸿鸿,要不姐姐我委屈些,嫁给你这个傻蛋好了。”
李鸿大惊失色:“不要啊!”
“——你!你给我站住!”
这一厢少年无猜,另一头,沈敬亭向小姐院子里的下人,问到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老爷和小姐吵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院子的丫头都听见了。
“小姐之后还说了什么?”凉亭里,男子放下杯子。
那丫鬟低头道:“后来小姐没再说什么话了,侯爷气得摔了门出去,小姐一个夜里,都没睡好。”
想道徐长风一整夜辗转反侧,沈敬亭不禁一叹:“也算是父女连心。”又吩咐道,“这些话都不许传出去,我不想再从其他的人嘴里听见。”
“是。”
沈敬亭站起来,走到栏边。他望着这繁花盛开的园子,心中却想起了当年。他丝毫不怀疑,徐璎珞说的那些话其实并无恶意。一个孩子自幼被迫和生娘分离,父亲哪怕是再好,也无暇顾全她。人各有命,比起许多人,徐璎珞的命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她未尝不知,许是人就是如此,便是知道对方疼爱自己,方更肆无忌惮。
正是愁烦之际,就听下人齐唤了一声:“三爷。”
沈敬亭闻声回首,就见一个披着鹤氅的男子踩着一地落花,款款而来。论起模样,人人都道二爷风流,然而徐家这低调的三爷却丝毫不逊他的二哥。只看他容貌秀美,气质出尘,确实是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
沈敬亭见到来人,亦不由抿唇一笑,唤道:“鹤郎。”
只看徐栖鹤气色红润,步伐稳健,目光有神:“原来你人在这儿。”
沈敬亭看他道:“今日鹤郎回来得比平日都早,可是有什么好事?”
这些年,徐栖鹤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大夫都啧啧称奇,只有兴隆寺的高僧道,三爷这是执念已除,身子自然而然会好起来。自从徐栖鹤的病养好了之后,人就闲不住了,素知三爷喜好修园造林,京中便有许多人慕名上门,请三爷帮忙修园子,天子用来避暑的清颐园,里头便是徐家三郎经的手。
自那常年压抑在心口的阴霾散去之后,徐栖鹤不但身子好了,连性子也比过去开朗的不少。他牵起男子的手:“三喜,你快随我过来。”
徐栖鹤走得颇急,不知究竟是有何事,沈敬亭跟着他到了院子,就见几个工人搬着块大石。先前徐栖鹤大老远跑去了南山,原来便是为了这块石头。沈敬亭好奇地走前去瞧了瞧,就看这石头纹路平平,上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窟窿和裂痕,他实在想不通,徐栖鹤大费周章竟是为了这样一块丑石头。
“三喜可莫小瞧了它,我这就给你瞧瞧它不同之处。”徐栖鹤就命人将大石挪到假山下,流水击石时,就听见清清浅浅的声响,极是悦耳。沈敬亭大感奇怪,就听徐栖鹤解释道:“你看,这块石头中间全是洞,水从孔中流过,风由裂缝钻进钻出,正和萧笛的原理相同。这样的声石,须在山瀑下经数百年疾水冲击才能形成,声石易碎,是以难得的很。”
沈敬亭听了以后,也觉佩服,叹说:“是三喜眼拙了,原来这大石是这等稀奇之物。”
两人牵着手又去看了好几样东西,他们自年少就成婚,如今仍同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般,望着彼此时,自有一番温柔情谊流淌于眼中。
后来二人走在院子里,徐栖鹤向来心细如发,如何看不出身边人怀有心事,便问:“可是因为珺儿?”
沈敬亭步伐一滞,苦笑说:“无论何事,都瞒不住鹤郎。”
徐栖鹤笑了笑,背着双手走道:“珺儿心直口快,大哥又不善表露心思,我早已料到,他们必要有摩擦。”
本想徐栖鹤会给他出些主意,却看男子止步于一棵桃花树下,揽枝在鼻间闻了一闻花。清风送拂,这一幕恬淡美好,连沈敬亭都不由看得有些出神。跟着,就听徐栖鹤道:“南春的桃花园想必都开花儿了,不如带上珺儿,一齐去住上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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