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依然听着自己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专家看她一眼,安慰道:“没事姑娘,小小过敏,现在不是大事。”说着蘸蘸钢笔,在空白页上拖笔涂写了几行字,说:“和以前一样,过敏性皮炎。我这次给你开个快的药,四天就下去了,今年高考是吧?吆!大事!这药不耽误高考,啊!”
她点点头,半信半疑地松了口气。她之所以大哭,是因为李翠萍很确信地跟她讲,她的过敏老治不好,今年大夫肯定得刮下她一块皮来,在显微镜底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她现在看大夫似乎并没预备这样做,想着又是她妈不懂瞎说的。
趁着是个新大夫,李翠萍问:“大夫你说这老过敏是怎么回事呢?再小的时候也不这样?”
专家道:“现在医学上对过敏也没有一致的结论,主要的还是要找到过敏原,避免接触。”
“噢。”李翠萍失望地撇撇嘴,这和原来的邹大夫说得并没两样。
专家问:“过敏前接触了什么?”
李翠萍道:“前两次是被蚊子咬了抹花露水,一次是喷发胶,一次是搓脸油,有一阵连洗面奶也不能用。昨天你看,连洗发水也不行了。你说这孩子,听她同学都用,这么贵一瓶,非要买非要买,我当时一闻太香就说不行,她不听话非要用。”
“她应该是对某种香料过敏。”专家若有所悟地说,“几乎所有的洗发水啊化妆品啊,这里面都有香料,香水就更别说了。你这个这个......这样,第一:香水不要碰;第二,洗发水小时候用什么以后就用什么;至于其他的呢,带香味的就尽量别用了。现在商店里都有那种无香护肤品,专给敏感皮肤用的。非要用带香味的呢,用之前先在手腕上小面积抹一点测试测试,没过敏再大面积使用。”
三个实习医生的脸上这才出现了惊恐和同情——不能用香水和带香的化妆品?她可是个女孩。闻香识女人啊。她还这么年轻。
那扇对称贴着红字“皮肤科”和“性病科”的磨砂玻璃门又一次在背后关上了。好些年了,邱依然始终不明白这两个科为什么要置在一起。她可是干净的良家女孩,可不想在这里碰上不干净的人,更不想被人认为是因为不干净才来这里的。
她手里拿着专家开的几袋□□,回家后遵医嘱小心冲了温水,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浸在里面,三十秒后拿出来拧拧敷在脖子上。
李翠萍在做午饭了,三趟洗菜水浇花,银色的大铁盆;两趟淘米水冲厕所,白色的小瓷盆;剁肉的刀是刀架最底端的正数第三个,切生食的板子一定挡在切熟食的板子前面。她独揽家务许多年,有自己一套完备的系统,谁也不得质疑侵犯。其实也没谁质疑侵犯——她女儿是个心无旁骛的上进书呆子;而邱先生跟她已经离婚。他常年驻扎青海回不了家,她嫌那边条件差不愿搬去,长期两地分居致使婚姻破裂。邱依然从小没见过她爸爸几面,她怪她妈妈。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厨房里传来一阵震心敲肺的剁肉馅声。学校的假也请好了,今天和明天不用去上课,邱依然平躺在沙发上任由未来沉落。
这不是她第一次绝望流泪了。女生的书包里都是各种各样带香的小东西——草莓味的唇膏,玫瑰味的护手霜,橙子味的圆珠笔,黄瓜味的小喷雾......怎么偏就她的书包里始终是那管救急的皮炎平?她们拥有的那些闪亮又好闻的小物件,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偶尔小心地凑近闻闻,却不能触碰。她想:“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总是远远地闻,邱依然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她总是仔细地、用心地嗅着周围的一切——那些她不能用的东西,那些别人根本不注意的气味。对她来说,这世界上的每一件东西都有一种用来记住的气味,有气味的地方才有记忆。
方方正正的一间教室,没放满桌子却没座位了,迟到的邱依然被老师要求坐到二层的座位上去。那个二层的座位是用两根竹竿撑起来的一块破草席,足有七八米高,搭在教室后角。她顺着摇晃的梯子爬上去,脚下的破草席却开始剧烈地晃动。她害怕,想下去,却发现梯子消失了。她想直接往下跳又怕摔死。她不知所措,胆战心惊地探头往下看,看见所有同学都在看她。田小瑜在鼓掌,邱依然并不是很在意她,而是本能地搜索白若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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