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正午太阳温柔且怜惜地吻漏在书桌边沿,摊开的书籍,在光线的分界线上泾渭分明。她手指轻轻抚掠过充盈于饱满视觉中的字字句句,虔诚而缓慢。由心感激。
安素之忽然想起了在家的爸爸。
想起了小时候,那个疼爱孩子却不多言的男人,带着自己,在C城北街上,牵着自己的手,像穿梭在熟悉迷宫似的,熟练而兜兜转转,最后变魔术一般停在一间在街道暗角人客却络绎不绝的古书店。
书店的老板是爸爸年少时的朋友,为人热情好客,那时的她还是个不满年龄上小学只能够逗留在家的小屁孩。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是个好人,也许因为他温柔摸了摸她的头发,并对她笑,露出了很多颗洁白的牙齿。
孩子也总有自己单纯固执的拙见。即使后来事实证明并不如此。
安素之从来都不擅于如何跟他人交谈,但“还只是小孩子”的适时条件,让她有足够理由任性。只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她躲在爸爸身后,探出小半颗头和半张脸,眼光却热烈地搜寻他们的表情变化。跟着爸爸和书店老板拜别时,那个书店老板让安素之在一排长长的书架上找自己喜欢的书籍。安素之眼中渴望,却只是生生站着。直到爸爸在前方催促着自己,“素之,乖,你要勇敢一点。”
现在回想起都有些可笑。安素之不知自己是否以后也会让自己根本不懂事的孩子去做一些不符合年龄的事情,还眼里满含期待,和不知原由的骄傲。
还未上过学的安素之,只是凭着已经在学校正式接受义务教育的表姐丁离楚在长假里每天在家教一些基本学习知识,和自己偶尔的胡乱翻看,认识一些生词,从未有成文阅读这种对那时的安素之而言的复杂概念。
安素之有时候发现被人有所期待,果然是件很麻烦的东西,比如当她唯唯诺诺地抬头看着目光炯炯的爸爸,“不要”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用力稳住自己的双腿,以至于身体的颤抖不会过于明显,从容地走到书架。在两个大人的灼热视线下,假装很认真地在挑书,即使很多书的书名她都不完全看得懂。
后来她把书递给那位叔叔,小女生软软的声音“叔叔,我要这个。”为了不泄露内心的没底气,她眼光炯炯。
那位叔叔看了几眼书名,温柔宽厚地笑:“呵呵,这本可是本好书,小素之长大后想不想跟书面上的阿姨一样啊?”男人指了指封面上一位穿旗袍的民国女子。
安素之点点头,自作大人姿态谦逊地笑了笑。如今想起心里不禁感叹时间轨迹的轮轴的相似,成年后的喜怒不表于色和故作姿态,竟都源于年幼的幼稚举止。
成年人的世界与小孩子的世界纵使轮廓迥异,却在某些微小细节处,像生长过隐形的脐带,长久牵连着彼此,互通灌输着津液,久而久之,琐碎如同掌纹的悲欢离合,愈来愈相似,最后竟契合得惊人。
沿着小时候的轮廓边际,不断得到填充,丰满。
后来的安素之渐渐见到了许多不同的人和事,渐渐明白为何出品那本书的人说“雨中的日子总是湿的”。即使最初挑选到这些“精品”,仅仅是因为书籍封面的女性头像比其他书籍封面的枯燥文字更吸引安素之眼球,再别无他意。
那本名为《半生缘》的书,被安素之带回来后,便一直放置在陈年的榆木书架上的小角落里,在后事的尘埃渐渐覆盖,随时间里交错纵横的荒洪不断飘走,被淡忘,不再被少时的无知孩子想起。安素之不再懵懂,却始终不曾翻阅。兴许是那匆匆时光留下厚厚的灰尘,横亘在中间,不能再触及。
像是美丽哀伤的秘密。
只是时光沉淀,在记忆的滤网中,透过水面,隔滤了刺眼光芒,有的只是温和的璀璨。如同那年,那事,那人,即使曾今疼痛,但也深刻。
所有如同依靠的所在,那些是借以慰藉岁月里所有不安、慌乱、无措、青涩……安素之整个青春时期最饱满,最纯净的时光。
那些青苍缕纸,那些如墨熏痕。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歌薛之谦《你还要我怎样》,喜欢里面的歌词“有一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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