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人卸下了守卫──或者该说是监视──他的职责、恢复将领的身分避而不见后,他也唯有孤身面对纠缠不休的梦魇,然后像以往那样枯守宫中一隅,静待着对方闲心偶发的拜访……又或那终将到来的死期。
──那个……他早在兵变之前、朝中暗流汹涌之际,便已预料到的结局。
之所以能在国破家亡后多活了年余光景,不过是利用价值尚未耗尽罢了……不论有何贤名、不论曾背负了多少期许,当他的身分从太子变为前朝太子,被斩草除根就已是必然之事。
所以,在那趟近三个月的“放风”之后、在所有可能造成威胁的“前朝余孽”俱已被诱出诛杀的此刻,身为“饵”的他自也失去了存在的必要。如非新帝多少顾忌着那人的观感,只怕早在他回到囚笼里的那一日,便迎来三尺白绫又或鸩酒一壶了。
他早已预料到自己的死、也早已接受了这一切。对死亡的坦然让他一直以为自己已足够坚强;却直到半个多月前的那场意外,才真正体认到自身的软弱和无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好听是坦然接受;实则却也不过是认命罢了。
何其可悲。
可就算是故作坚强,他也不想……在那人眼里看到丝毫怜悯。
所以醒转之后,尽管他最狼狈也最凄惨的模样早已被那人看尽,他却还是强撑着不让心底绝望与脆弱流泻分毫。他依旧镇定、依旧含笑,然而,不论再怎么自欺欺人,都抹杀不了曾经发生的一切、更掩盖不了他已因此落下心病的事实。
与那人分别后挥之不去的梦魇,便是最好的例证。
不论心气再高、觉悟再深,笼中鸟毕竟是笼中鸟。一旦失了庇护,无论如何挣扎,亦只有在风雨中折翼沦亡一途。
而他,就算因那人的相救而得以苟延残喘,可有些事……终究是不同了。
望着屋外渐明的天色,忆及昨日听闻的、那人今日便将领军出征的消息,少年面上一抹苦笑漾开,却终究还是深吸口气、强忍着伤势未愈的疼痛下榻梳洗,然后一如既往地换上了一身缟衣素服,于晨光中手持书卷,靠坐上了那处正迎着院门的窗台边。
恰如往日幽居于此的每一个白天。
等待总是漫长的;可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却在那日后变得出人意料地容易。
手中的书册最终沦为了摆设。他就这么恍惚失神地眺望着院门,以及门外对他而言太过陌生的自由,静默而抽离地守候着那不知会否前来告别的身影……以及时刻未定、却必然会临到的死亡。
幸好那人终究还是先死亡一步来到了他面前。
──纵然心头不可免地存着几分郁郁,可瞧见那披甲而入的伟岸身影之际,少年却仍是瞬间收束起满腔阴翳,迎着那人刀削般刚毅、却又反常地微带分怔然的面庞,绽出了一抹过于温暖的笑。
一如既往地。
“尉迟大哥。”
他温声唤道,“今日便要出征西狄了吧……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会的。”
似乎是因他的话语而醒了神,男人瞬间恢复了惯常的漠然,却在淡淡颔首应过的同时大步近前,解下了身后的披风抬手为他系上了。
“身子未愈便莫要逞强。若再恶化,只会给人添麻烦而已。”
落于耳畔嗓音醉人如旧,却也漠冷如旧。少年即便因那包裹住身子的衣料与气息心头一暖,胸口仍是几分难以忽视的苦涩与无奈漫开。过于复杂的情绪让他一时只能垂落眼帘默然无语;不想这份沉默的结果,却是身前人突如其来地转身后撤、与唇间听不出分毫留恋的一句:
“我走了。”
少年因而一震。
可转瞬踌躇后,望着那毫不迟疑地迈步远去的身影,他却还是跳下窗台匆匆迎上、一反平时地含笑将人送到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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