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种大势所趋了。
车子停在罗斯大桥上,午夜时分,桥上空荡荡的,偌大的天地中,任何声响发出都会引起阵阵廖廓回声的萦绕。卡夫卡把江与从车上拉下来,江与也不反抗,只是一个劲地在笑,先是轻柔地,如细语一般,再后来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充满了嘲笑的、仿佛阴谋得逞了的笑容。
江与被卡夫卡拖到大桥的栏杆边,只要往下一推,她就会轻易地从桥上跌落下去。一把锐利的刀子顶在了她的腹部,她又用那魅惑人心的眼神凝视卡夫卡,动人的嘴唇里吐出了八角枫的声音:“你真的忍心让我死吗?卡夫卡?”
卡夫卡愣住了,他突然间觉得大脑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有些心软,甚至忘记了现在被自己扼在怀中的是江与,以为是八角枫。他发现自己下不了手。忽然,那个和自己谈话的神秘人临走时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响了起来,那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你在OBE的时候有一个搭档?她曾经是侧写师,而且她是保安部的人。卡夫卡,我们期望看见你的忠诚。”
想到这里,那些海瑟的信又一次一股脑地从卡夫卡被深藏的记忆中蹦了出来,他顿时心一发狠,猛刺了江与数刀,将满脸惊愕的她推下大桥。他知道这里的河段是冰冻得最晚的。果然,江与从高处掉了下去,落在河面上,冰层被砸出了个口子,她被那寒凉刺骨的冰窟吞噬了,连呜咽一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消失无踪了。
往黑乎乎的冰面看去,苍凉的月光没有带给它丝毫光亮,反倒给它披上了一层阴惨的罩子。卡夫卡愣愣地在桥上伫立了一会儿,心头不久前产生的那种由暴力带来的快感很快就被冷风吹散了,他这才明白,原来刚才自己杀死的并不是八角枫,而是那个江与。
卡夫卡觉得自己变得面目可怖起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在杀死八角枫的时候会产生快感。但那种快感存留的时间极短,紧跟而来的是痛彻心扉的悔恨。即使在明白不过是大梦一场的现在,一想到自己竟然因为杀死八角枫而欣喜过,他的心头还是会被压上推不开的一种莫可名状的痛苦而产生的重力。他想推开那块巨石让自己透一口气,可是却无助地被越压越重,直到心里所有的光亮都被掩盖住了,漆黑一片,他也就习惯了。原来,习惯才是治愈所有创伤的万金良药啊。
卡夫卡回到车上,他要回双峰镇,却不知不觉地往罗山城开去。当他进城时,曙光在天际乍泄,灰暗的天空渐渐暗淡,随之而来的青色的、不着一丝云彩的万里晴空。
8
现在是上午的8点钟,卡夫卡将车子随意地停靠在路边,清新的空气从窗外吹进来,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起伏不定的心虚也跟着平息了下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怀着单纯的心境去看着这个伴随了自己三分之二人生的城市。那些日益麻木下去的一张张人的面孔,那些被生活的重负压得写满苦痛的脸。马丁爵士新提案的宣传广告板在那场蔓延全城的大火中被烧毁后又被立了起来,投票匆匆结束,马丁爵士已经死了,结果也不重要了,第三次的投票遥遥无期,没有人关心它。眼下生存都成了问题,谁还在乎那些呢,从这里回望过去的时光,很多努力与竞逐都像一场让人发笑的哑剧。
有人来问卡夫卡收停车钱。卡夫卡本想把车开走,可忽然又想下车走走。于是他付了钱,漫无目的地随便择了方向走去。多奇怪啊,卡夫卡觉得经过自己身边的都是那样忙忙碌碌的人,他们有的熙攘着与相熟的人簇拥着走进一个个房子,有的站在路上与人争执、吵嚷,有的孤身一人徘徊在路边似在等人、又像只是单纯地站在那儿发呆,没任何目的,而最多的,便是急切地赶路,眼里只有脚下的路而再没其他的过客。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卡夫卡感觉不到半分生气,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暮气沉沉地在进行着的。
突然,卡夫卡惊觉这一切原来并不是从那场几乎毁灭了罗山城的大火开始的,自那些宵禁的日子,自那次大罢工,亦或是很久以前,那没精打彩、死气沉沉的恶魔已经潜入城里许久了,或许在他儿时就来了,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注意到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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