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烦恼,喜才上来老是粘着她寻话说。安兰把他叫叔,喜才确实够经深,却毫不在意。喜才在安兰这边讨了没趣,也从不在程黑蛋和尹娥跟前向说。安兰看不惯他妈在喜才跟前的样子,更看不惯她大姐菊润那副媚财媚富的嘴脸。程黑蛋已然是那副严肃的模样,谁都猜不透他心里此时在想啥。小丫是一家人中最支持她的,永远站在她的阵前,其次就是来旺。小丫也成了一家人的眼中钉。喜才进了院子,来旺就扑曳着吼咬,于是来旺便遭了尹娥一通打骂。来旺知道安兰讨厌喜才,所以来旺见着喜才就咬。
小丫送了信来,叫我在兔儿坡等着二姐,二姐有事说。
田里的包谷颗粒饱满,杆子已经枯黄,再过几天也就秋收了。柿子黄橙橙的挂在树上,结的甚繁。东坡巍巍的屹立着,他或许见证了许多人世间的欢喜和凄凉。当年程道琨的爷爷是地主的时候多么趾高气扬,亮丽风光,落魄的时候又是多么凄惨,多么彷徨。
安兰早早的就在兔儿坡了,拿了个笼子寻着野菜,不时地往坡下张望。只要是兔儿坡,我准知道安兰在哪个位置,她肯定在那一片栗子林的东边,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
她果然在栗子林东边,猫着腰在荒芜的坡地里寻着刺芥菜,见了我,就高兴的说这刺芥菜长的好,窝出的酸菜肯定好吃。说完望着我又犹豫了起来,脸上有了凄苦和烦恼。
“金刚!我爸爸把我和喜才的婚期都定了,就在今年的腊月。我们走吧!去哪里呢?”安兰说着话,死死的盯着我。
我沉默了半晌,说道:“去省城!”
我和安兰目光望着西坡即将落下去的太阳,那落下去的太阳在地球的另一边又即将冉冉升起。那太阳落下去的方向正是省城的方向,那里生活着很多很多的人,路上跑着很多很多的车,地上树着很多很多的高楼。我和安兰确定了上省城的行程,定在了冬月十四。等收完了包谷,种完了麦子,家里一切停当。
冬月的天还很黑。一声鸡叫,引了好多声鸡叫。这像是在给出征的战士践行,又像是战士吹响的号角。
安兰的院子里亮起了灯。院子里来旺叫了起来,安兰走了跟前摩挲了它的头,叫它不要再叫。来旺果然就不叫了。程黑蛋打着呼噜,嘴巴吧嗒吧嗒的动了几下,翻了个身又睡地深沉。
尹娥被刚才的狗叫给聒醒了,就睡在床上只张着嘴巴喊:“二丫!做啥呢?”安兰回说:“我上厕所哩!来旺抓住了一只老鼠!”
尹娥嘴里嘟囔:狗拿耗子多管闲。翻了个身,头顶着程黑蛋脊背又睡下了。
安兰回去关了灯,从外面关紧了门,从后门出了院子。背了个书包,包里塞了两身换洗衣服。
我和安兰不敢在村口等车,怕撞面熟人,就前功尽弃了。我们走出了程垣,过了两个大拐弯,把程垣已经甩出去了好远,这里是两道山崖,河水夹在中间流淌,公路和河水平行着。这里没有田地,也没有人家,我和安兰就在这里等车了。
上了车后,我发觉有个熟人,也只是无意的一眼,我便确定了他是谁。竟然是郭治民,他后脑勺秃着,稀疏的头发又是自来卷儿。车在这里停下,司机招呼了一声:“可以在这儿放水奥!”车上下了一帮男人女人,女人们下了公路,隐藏在公路边的土堎下,脱了裤子,蹲在那儿一阵惬意。待女人全去了路下,这些男人同时把家伙掏了出来,在离车二尺不到的公路上就近解手了。车上的女人忙把头埋了另一边。跟车的小伙打开了车后货箱,在那儿把旅客的行李归整起来,郭治民便把脑袋伸出车外,向后喊着:“兄弟!可不敢把我的东西碰坏了!那可是给朋友捎的特产!”小伙也回了句:“你的东西在你身上长着呢!我咋能给你碰坏呢?”车上哄的一阵笑。郭治民就烦躁了起来:“你这娃咋是这呢?说正经哩!”“行!知道了!弄不坏你的东西!”车上又是一阵哄笑。郭治民坐在位子上环视了一圈,嘟囔了句:“不正经。”
司机喊了下去解手的人,又朝车里询:都到齐了吧!齐了,咱就发车了!车里回应:齐了!赶紧走吧!
安兰在我耳旁低声嘀咕道:“准是到省城进货呢?”说完,安兰把头埋了起来。“嗯!尽量不要叫他发现。”我和安兰也就没有敢往后看,也不敢去看车窗外的风景,相拥着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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