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闻讯郁郁,终于大病一场,数日不朝,诏命将城西甄府旧宅改做国书馆,兴办国学,读书人不论身份贵贱皆可入馆对论学习。天下士子趋之若鹜,莫不引为尊荣。
至正德五年冬,龙体渐安,南巡避寒,至庾岭梅关,召见官员,抚恤镇民,于山中小住,觅得一处梅林木舍。天子见一株寒梅格外鲜艳怒放,与众不同,于树下呆立良久,痛哭失声。次日下诏,遍寻天下善养花木之人,将此梅移回京中,于西苑起寒梅殿,栽于内殿前庭。
转眼正德六年秋,天子北狩。
蒙元可汗巴图猛克突然发难,掠杀圣朝商队,阻断通商,兴兵南下攻榆林镇。
天子亲征,对峙月余。
瓦剌也先伺机东进,欲与天子联合,灭鞑靼一统北方草原。
天子将瓦剌也先诱至屠狼堡,与巴图猛克夹击反灭之。
瓦剌也先身死,余部不肯归降者尽诛。
鞑靼人不过界碑,鸣鼓号而退。
天子平定北疆,返回京师,不愿再住乾清宫,改迁往西苑寒梅殿长居,停止朝议,只许百官上奏疏,由内阁与司礼监呈上御前议政。
次年,葡国人于广东贩卖儿童为奴,事发,天子震怒,命昭王嘉绶都督南海,驱逐洋害,连同勾连洋人活跃于南疆之海盗一起,尽数剿灭。
又一二年,国事顺遂,然天子性情已大不似从前克制,愈发变得阴沉难以琢磨。
群臣畏惧天子,恐上意难测,不敢于御前进言,便先往拜荣王,得荣王教,才敢言。
荣王独宠御前,其势滔天,远胜旧日陈氏。
偶有御史弹劾,责天子暴戾乖张阴晴不定,荣王专宠弄权扰乱圣听。
天子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于西苑兴建豹房,豢养黄龙猎犬与珍禽猛兽,又从民间择体貌俊美之少年男女充入豹房伺候,日日豪饮玩乐,议政批红事常扔给荣王代理。
荣王嘉钰言上有心疾,忌讳旧人,命翰林院删修史册,焚毁旧日卷宗,凡遇甄贤其名便含糊抹去。然得天子宠幸的豹房少年,或举手投足,或轮廓侧影,概莫例外,无有不像甄贤。
天子喜怒无常,每每酒醒,厌恶身边侍奉之人,当时便直接赐死。久而久之,民间但闻豹房择人,便是坐拥黄金,夜啼不断。
当年初继位时推行新政意气风发的贤明君主早不复存在,避居西苑的天子已愈发肖似旧时的先皇。内阁近臣有委婉谏言者,无不铩羽而归,只好往见荣王,请荣王殿下设法规劝。荣王闻言,久久不语,唯有冗长叹息。
乌飞兔走,白驹过隙,如是直至正德十年,新科有一少年学子,出身京城南一无名书院,后在国书馆学习,姓宋名葭,年方十七已直入殿试,笔锋犀利,颇有见地,更当殿直贬时弊,隐隐有责难天子昏聩暴虐之意。
众人皆以为这少年恃才放旷,胆大妄言,必死无疑。未想天子却不见动怒,反而将之钦点为一甲进士及第,成为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入翰林院任编修,侍奉天子近前,注录起居。
天子渐渐恢复内阁议事,每每命宋葭侍立身旁听政,阁臣争议不下时,便问宋葭如何想。
翰林院编修不过七品,只是笔录天子言行的史官,竟能与列位阁中重臣同殿议政。阁臣心中不满,但苦于天子必要宋葭旁听才肯重开阁议,只得无奈隐忍。
时人谓天子宠爱宋葭,终日将之带在身边,不过是在宋葭身上看见了一抹旧人幻影。但这旧人的名姓,却无人再敢提及。
其后四年。
太子往西苑拜谒父皇,见一新入豹房的少年擅入寒梅殿,在庭中梅树下抚琴。
天子大怒,将少年脊杖至死。
太子于心不忍,为少年陈情,请父皇遣散豹房众侍莫再滥杀无辜,反被天子斥责。
太子昂首执拗,直言:“父皇执意作贱自己也就罢了,何必以先生之名做这龌龊恶事来辱没先生!您是我的父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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