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寻常的晚上,离京城千里之外的锦王府里,唯一留下的姨娘孙兰芝驾轻就熟地吩咐人给那胆敢给楚律送女人的男人下去势药;益阳城外慈航庵中,包括石蓝婕在内的女人们听说石清妍走了,盘算着如何拉拢孙兰芝,以便回到锦王府继续勾引楚律的大业;楚律才令孙兰芝惩治了几个妄想勾引他的女人,又在蒲荣院里孤单地寻找石清妍的气息;贤淑、贤惠、那谁,三个一生下来就被寄予厚望的贵公子,在亲爹寻找亲娘气息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在亲爹正深情嗅着的床铺上撒下属于他们的浓厚味道。《+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京城里,楚徊在御书房里为战事担忧,琢磨着如何绵里藏针地逼着石家交出藏着的东西、如何不露面地叫耿家从石漠风嘴上问出自己想知道的话;闻太后在康寿宫里躺着,为了自己的尊严,不屑采用那些软绵绵的迂回之计,执意要用最强势的姿态抢回原本属于她的玩物;石家夫人屋子里,姜皇后安之若素地睡在夫君死对头娘子的身边,以工整的睡姿,又向身边惫懒女子展示了一回皇后素养,除了一心渴求的孩子,对旁的事应该不闻不问;姜皇后身边,那习惯了缩在某人怀中的娇小女子,紧紧地贴着国母的身子,不自觉地将手脚缠在国母身上,她准备了许多事,却全然不记得明日还有一人要见;被那娇小女子遗忘了的干瘪老头,废寝忘食地翻着典籍,誓死要叫那狂妄的黄毛丫头懂得天地君师的要义。
这是一个寻常的晚上,寻常的,就连某些人日后悔不当初,都记不得,真正该后悔的日子,要从今晚上开始。
当金鸡催唱出红日,属于南方冬日的湿冷笼罩着这被世世代代人景仰留恋的古都,五架朴实的马车穿透黎明的静寂,慢慢地停在了石将军府门外。
石将军府外早知有人到来的门人,从马车上搀扶出一个老人,然后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将随后四辆马车上,这位老人珍藏的典籍一箱箱抬出来,慢慢地抬进了一早,就有人等在门外准备请安的院子中。
听说又有贵客到,昨儿个备受贺兰淳、何必问冷落的石老将军忙快步迎来,待进了那有幸被王妃皇后临幸的后院,瞧见那被十分小心堆叠起的箱子,掩饰不住内心的疑惑,茫然地问道:“聂老,这是?”目光所及处,瞧见石老夫人、石夫人、石大少夫人,还有石绾绾、石丽菁都脸色有些发白,心知她们已经站了一会子,就又看向那纹丝不动的正房房门。
“老朽给王妃下帖子,今日来与她论战。”聂老头抚摸着胡子,几日翻看典籍,他又坚信自己是个一心为民、为君为民的好官了。
“聂老……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一些?”石老将军不曾看过聂老头给石清妍的帖子,也不明白聂老头骂过石清妍之后,为何还要再来?莫非当真非要石清妍大彻大悟不可?那又何必说是论战?就仿佛是上回子聂老头输了……这般看来,上回子果然是聂老头输了。
“早?不早了。”聂老头身为皇帝教化万民的典范,他以身作则地遵守着严苛的作息——但他这会子因专心准备应战,没留心有人将他领进来的,是石夫人的院子,若知道,他此时定要窘迫地赶紧出去,“王妃可是早等着老朽了?”
“王妃只怕还没起。”石老将军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聂老头皱起眉头,终归叫个女子起床有些太过难以启齿,“老朽等她。”
“聂老还是先去前厅歇息吧。”
“不,老朽等着她。”聂老头闭上了眼睛,又将自己要说的话在心里酝酿整理一番,暗下决心,定要叫石清妍为往日存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忏悔痛哭不可。
石老将军听人说过石清妍每日是何时起床的,掐算着聂老头要等上两个时辰,便叫下人赶紧搬了凳子,送了点心茶水来。
聂老头心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便不多推辞,坐下后又拿了自己的书,慢慢温习。
石老将军困惑地探头看了聂老头的书一眼,聂老头立时将书合上,就似生怕石老将军知道他曾听说过一段有负皇恩、有违君师教诲的话。
石老将军继昨日被贺兰淳冷落后,又敏感地觉察到至交好友对他的疏远,一颗苍老的心越发觉得无力。
“聂老,要不去我花房里……”石老将军终归不忍老友在此受罪,好意相邀。
“不,王妃等会子就出来了。”聂老头笃定石清妍不会忘记自己下的“战书”,他的约定,可是连皇帝都不敢忘的。
石老将军无奈地摇头,有些惊喜地发现今日石清妍门外没有站着猛士,便对石老夫人说道:“去叫醒王妃吧。”
石老夫人看向石夫人。
石夫人昨晚上想借着石绾绾绞头发,跟石清妍说说话,母女两个若是将心结打开,也能拉近母女两的关系,不想石清妍听说石绾绾剪掉好大一缕头发,只回了一句“人各有志,尊重她吧”。心知石清妍心冷的很,哪里敢去,便又看向石大少夫人。
石大少夫人经历了昨日跟石夫人抢女婿的事,早没了对石夫人的尊重,此时谁也不看,只管瞅着自己手上的帕子装死。
“没一个人敢去?”石老将军怒了。
听他一声怒喝,石老夫人终于开口道:“不只是王妃一个人在屋子里。”还有一个皇后呢。
石老将军闻言也没辙了,瞧见八个猛士向这边走来,然后护卫在房门外,心知自己错过了叫石清妍起床的时机。
不一时,石思存领进来一个脸生的小厮。
那小厮进来了,却是走向猛士们中的一个说了一句话。
那一个西院猛士冲其他七个招招手,其他猛士们便与他聚在了一处。
石老将军并未凑近,只远远地听到一个西院猛士说“当我们找不到帮手还是怎样!”又听一个人说“敢欺负我们人少!”最后又有一个气势十足地叫嚷“拿了水、剃刀来!”随机那小厮又匆匆忙忙地告退,两个猛士也重新出了这院子。
“这是怎地了?”石老将军望了眼旁若无人一心温习经书的聂老头,又去问石思存。
石思存回道:“那是锦王府的小厮。在门上遇见,老奴就领了他进来。”
石老将军嗯了一声,只当是寻常的事,就不再过问,又看了眼摇头晃脑的聂老头,无奈地叫人给他也搬了椅子来,然后坐下陪着聂老头等。
不一时,石老将军瞧见两个西院猛士提着仿佛还没睡醒的耿业过来,那耿业闭着眼睛,稀里糊涂地整理自己的衣裳;随后那些猛士们就轮流地剃下脸上那把厚重的胡子。
不干己事,石老将军对自己说道,只管闭目养神,就连猛士们陆续出了这院子,他也懒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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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过去,石思存去而复返,过来对石老将军低声道:“老太爷,门外来了一群子弟,个个手持刀枪,都说要来府里保护王妃。”
“成何体统!”石老将军一声怒喝,“欺负我们石家没人!”
“老太爷,要不要放人进来?”
“不放。”石老将军说道,若放了,叫他一张老脸往哪里摆。
因石老将军声音太洪亮,聂老头就似被石老将军震醒了一般,颔首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看向那留下把守石清妍房门的两个西院猛士,忽地喊道:“舒隽!泠月!”
“老头,你总算认出我们了。”被称作舒隽、泠月的两个猛士习惯地甩了一把胡子,下巴上轻飘飘空荡荡的,让他们怀念起方才还在的宝贝胡子。
“混账!竖子!”聂老头此时想不起旁的话来,对着这两个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后生气得跳脚,怎么都没想到那天围着他转,小心翼翼伺候他的,都是十分相熟的后生。
“聂老……”聂老头桃李满天下,石老将军不用费劲,就想到这两人大抵曾是聂老头指点过的学生。
“……老将军,锦王府管事来了,他说各家子弟是来保护王妃的,他们人多势众,且大街上站满了人,是以,他们进来了。”石方圆从外头奔了进来。
石老将军顾不得再看聂老头跟熟识的子侄团聚,忙道:“锦王府管事为何不来见我?告诉他,石家自有家将家丁在,不劳他费心。”
他的这话说的有些心虚,石将军等人出征,已经将石家家将们带走了大半。
石方圆嗫嚅了半日,才说道:“锦王府的人接管了石府大门到这院子的。”
“岂有此理!”石老将军怒道,早先石清妍算得上是贵客,如今她是喧宾夺主,石家直接归了石清妍管了,虽心知这是石府管事们一知道自己人少,二怕将事情闹大才对锦王府让步,但一张老脸就是挂不住。
石老将军话音落下,却见六个没有胡子的西院猛士装扮的男子,领了一群三四十个三十到十三岁的男子进来,瞧见门外还有来来回回走动的身影,便知这院子内外不知站着多少个。
“溯文,你、你……”聂老头被气到了,手指指向他最熟悉的婉约派猛士。
婉约派猛士伸手给聂老头顺了气,随机挥手道:“将老头抬到廊下去,别叫他碍事,将小篾片绑在院子中间。”
“我不用绑!我不走!”一直打着瞌睡、顺便窃喜又有好戏看了的耿业因婉约派猛士的话彻底醒了过来。
“那可由不得你。”婉约派猛士说道。
立时就有好事的子弟跟婉约派猛士等人称兄道弟地去将聂老头连人带椅子一起抬到廊下,聂老头伸着脖子叫,也没人听,只能喊“我的书,我的书!”,听他喊,又有人将聂老头宝贝的书给他送到廊下去,甚至有人将他的茶水点心都给他送到了身边。
耿业更是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太师椅子上摆在院子当中。
石老将军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这群西院猛士们剃掉胡子,是为了去召集人过来,只是他不明白猛士们这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到底是为了什么。
“吵什么吵,一大早的!”终于,那被众人一直盯着的房门动了,露出一张娇俏的芙蓉面。
“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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