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枫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依旧停留着光晕。有一瞬间他感到茫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在梦里顾退之乘坐着飞船撞上了星陨,撞击爆发出的巨大火花撕裂天际,灼伤了顾退之的眼睛。从那以后顾退之就看不见了。附带而来的辐射剥夺了顾退之的五感,他仿若瘫痪,看不见,听不到,无法开口说话,没有感觉,他因此休养了许久,又缓慢好起来。
现在,顾退之躺在他的怀里安静熟睡着,鼻息安稳宁静。再过不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他们一起拉开窗帘,迎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房间。
他看着这个人的时候,眼神有些恍惚。过去,曾经有几个月的时间里,他都会莫名陷入一种空茫感。顾退之说,那是因为情感的放大,在经历了巨大的恐慌和灾难后,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
信枫一次次确认,顾退之还活着。
一开始顾退之什么也感受不到,信枫暴躁地围着他团团转,顾退之便陪着他,他并不知道信枫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用嘴唇做出形状告诉他,“我在这里。”他想抬起手臂,可是他做不到。于是他一遍一遍重复,信枫就盯着他的嘴唇看半天。
直到有一天顾退之能听见了,他开始回应信枫。一开始只是作着唇语,可这也是一种积极的反应,压抑了许久的信枫像是洪水寻到出口。
“我知道人总会有自己的脆弱的部分,缺的就是一个触发点。调整过来就好了。我只是难受。就像演员演戏的时候入了戏,嚎啕大哭,但是出不了戏。”信枫的情绪渐渐高涨起来,他的眼睛有些热,于是他低着头悄悄摸了一下,继续对着顾退之认真地说话,为了寻求解决方式,他冷静地分析自己:“很低落,偶尔沉闷,暴躁生气,没法发泄,空虚。我总会做噩梦,睁开眼睡不好,冷静不下来。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我不在?我那个时候在干什么?”
他说得语无伦次,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不知道顾退之能不能理解,冥思苦想之后,用顾退之最可能听懂的比喻说:“压抑的时候像在马纬度无风带,暴躁的时候像下击暴流。”顾退之听完了,平静地说,“其实比起喜悦、热情、信任和宽容,愤恨、恐怖和激怒带来的情感数值往往要高得多。人总是易于被情感操控,丧失理智而变为冲动的奴隶。”然后他又说:“可是我和你讲这些干什么呢?我只要告诉你,没有关系,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他笑笑,好像在想信枫的模样,笨拙又真挚。
“与其说是沦为冲动的奴隶,不如说是成为怯懦的附庸。人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潜意识里已经蕴含了‘我想去做’的意愿。理智失控仅仅是借口,悔恨也是勇气用尽后的措辞,劣根性在于,我做了这件事,却不想对此负责,总以为自己可以补救。毕竟,总有人可以原谅我。一旦人拥有了同类,就会产生共鸣,物伤其类是原谅的开始。”信枫却这么说,他看着顾退之,然后拥住他的肩膀,做出支撑的姿态。信枫摸着他的眼睛,很坚定地看着他说,“我真的,很后悔。”
再很久以后顾退之能够回拥他,那个人温柔而羞涩地趴在他耳边轻声说,“很久没做过这个动作,很僵硬,你不要嫌弃。”
他的回忆就停留在了过去久违的话语里,至今仿佛被泡在酸涩的液体中,只剩阵阵心悸的钝痛。
手臂上的被子被扒开,顾退之醒过来,朝他探身,温柔地吻他,问他:“在想什么?”他说着的时候,揽着信枫的腰,另一只手停留在信枫心脏的位置。
“在想你。”信枫用手臂揽着他,把他抱到自己胸膛上。顾退之分开腿爬到他身上,用两只手臂撑在他上方,梳理着他的头发,亲吻着他的眉间。唇部贴着皮肤的时候,引起一阵战栗,变得紧绷。他一点一点吻下去,信枫的呼吸慢慢乱了起来,顾退之跪在他身上,头慢慢伸下去,屋子里依然是暗的。信枫突然走神想,顾退之眼中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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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揽着顾退之,安抚他,纵容地抚顺着他的背,从顾退之脖颈后面突起的骨一节一节摸下去,数着顾退之脊柱的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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