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撑不到明年了，重度烧伤，好多地方都长了恶心的蛆，一动也会流出淡黄色带有腥味的组织液体，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天天这样，多受罪啊。”
“别去医院了，死就死在家里，然后葬到洛特家。”
“你是说把她送回去？”
“落叶还是要归根的。”
莉莉阖上眼睛，平静地听着她的养父养母在讨论自己的死亡。她嗓子里又痒又疼，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那边的声音就停了。
她一个人斜躺在床上，白色的睡衣松松挂在女孩身上，染成了淡黄色。
唯一没有烧伤的脸上也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的惨白，因为白，所以显得眼瞳特别黑，黑的没有一丝光芒。
绝望，痛苦，苍凉，悲怆。
莉莉缓缓闭上了眼睛，额边渗出细小的汗珠。
她伤心地想，为什么他们不相信自己没有作弊，为什么他们对自己的死亡这么淡然，为什么自己非得遭遇这一切……到底为什么呢？
不过，这种伤感积累到一定程度，反而能让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院子外的铁栏将这片天地与外界隔离开，旁人从这里走过，会被气势磅礴的建筑震撼。
可没人知道，这个年仅九岁的女孩，躺在这里心里多么凄凉。
莉莉没熬过冬天。
她是带着笑，在大火中离去的。
那年，冬天特别冷，这种天气几乎没人愿意出门，更有那种懒人，直接向外面街道上泼一层脏水。天冷得可以立刻把水冻住，一两个星期都被固在那个地方。
莉莉疲惫地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气。
她带着纯粹的愤怒，在内心里一遍遍怨恨这个世界，一遍遍诅咒那个夺走她一切的中国女人，一遍遍想要化身圣经里的撒旦去复仇。
外面传来细微的响动和说话声，莉莉勉强动了动眼珠。她看着外面燃起的那明亮的一点，紧接着，变成熊熊黑烟，环绕了整个屋子。
想必周珂估计早就知道她嗓子被烟熏坏了，什么也喊不出来吧？
莉莉平淡地看着火焰将自己包围，掩藏在淡然下的都是恨意。
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会难受了。
不用整夜失眠，不用一直咳嗽，不用看着自己身上长蛆，不用让输液的软针扎在血管里好几个星期。
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这是要死了。
她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但，绝不放过那个人。
窗外的寒风吹不进来，四周也都是浓烟，莉莉喘不过气，靠着床头，像挣扎在泥潭里的虫子一样，艰难地蠕动了一下。
好想拖着这副无能的身子，再吸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
这一生，她有过无数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
比如和其它小朋友一样在阳光下玩耍，比如在秋雨中撑伞静立，比如坐在刺骨的台阶上观赏花草，再比如，在寒冷的冬天，仰躺在雪面上，尝一尝冰雪的味道。
莉莉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不可能了。
这九年来，她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于是，就要无奈地放下手，带着对这个世界浓浓的怨恨，闭上眼睛。
房间里静静的，莉莉的思绪渐渐空白，有什么东西从这副将死的身体飘出来，她感觉轻松极了，死亡似乎也并不那么可怕。
只是周围太-安静，没有一个人为她哭泣。她的养父、养母、保姆，没人为这个阴森古怪的孩子伤心难过。
正当莉莉以为自己会带着滔天仇恨离去时，有人缓缓轻轻地覆盖住了她的手，然后，在滚滚大火之中，坚定地十指相扣。
是谁？
莉莉的眼皮像是被什么粘住了，死活都睁不开。
她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像是置身温柔的泉水中一样，尽管没有睁开眼睛，她也能想象握住她的人是多么的深情。
为什么会这么温暖？
你是谁？
她好像渐渐看到了一副画面。
画面中都是黄皮肤的中国人，她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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