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梅坐在小矮凳上,佝偻着腰,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个圆。出乎意料的,她今天没有含着手指呆呆的看着空气。她的头发整齐,衣着干净,她正处于恢复意识的那段不可多得的时间,但意识没能改变身体的习惯。怀卓有些欣喜,她叫她姑姑,并自报身份。
“阿卓。我知道。”姑姑对她笑道,“我记得。你长的真快,一眨眼就从这,到这了。”她用手比划着距离。于是怀卓明白了她对时间的概念,不禁双眼润湿。她竟然忘了给她的礼物,这被她视为不可原谅的不孝。
没人知道,年少迷茫的侄女和陷入谵妄的姑姑保持着怎样的怪异友情。步入青春期后,怀卓和家人渐行渐远,她指责她们不在乎她的感受,强行把自我的愿望加在她身上,让她身心疲惫。与此同时,对沈华逐渐萌生的别样情感也让她无法对她敞开心扉。在这种无助的困境中,姑姑华梅成了她最好的诉讼对象。
不过这难得的温情并没有持久没久,当又一只宅院后竹林上的鸟儿发出啼叫时,华梅忽然浑身颤抖一下,对怀卓的关切询问充耳不闻,她哆哆嗦嗦的把手指放起嘴里,刚长出的指甲被咬得嘎吱响。她再抬起头来时,眼神空洞,面容无辜。
“阿卓,阿卓……”她口里念念有词。
怀卓以为她是在叫自己,但实际并没有。眼瞧着姑姑再次陷入自我想象中,她叹息一声,离开了姑姑的小屋。她看见沈华把给老爷子擦拭过的污水提出来倒掉,热汽还在弥漫。她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和判断,并将其视为真理。
时间把一切都变了。
第5章第五章
中午的时候,华芳婷准时来赴宴。她不住在老宅,但小时候常来,对这里熟悉的很。来了之后也不客套,喝了一杯沈华给她倒的柠檬茶——这还是用怀卓不辞辛苦带回来的柠檬制成的——后和她聊起天来。她说起近况:生活得过且过,无大喜无大悲,只等老去。又说起小时候:
雨天她们会躲在房间里玩游戏,或者玩一个幼稚的纸牌游戏,俗称搭火车。纸牌打乱再一张张往下叠,若遇到相同的牌则把中间夹的片悉数取出,再继续叠牌。如此反复,几乎没有终结,是独自一人也能消磨时间到天亮的无聊牌戏。晴天她们会外出,去田堤,去山后,去河边,偶尔兴起她们还会拉上几个男生在夜晚出门。约定像探险者一样,不带任何照明设备壮着胆往漆黑的通向河边的村道走,而往往结果是:不知谁惊慌了喊了一声,队伍瞬间变得混乱,一窝蜂的往回跑。惊险又刺激。
怀卓还在厨房里,午餐是她亲手准备的。打她有记忆起,她就学会了生火做饭,但那时技术尚不成熟,总会弄得厨房浓烟滚滚。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都可以熏老鼠了。
家里人已经吃过午餐,她特意推迟了三人的宴会,怕芳婷会不自在,实际上不自在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就像现在,她听见不远处两人谈起幼时趣事,她只感到陌生,有些不敢相信那是她,或她们。
她所记得的唯一一次印象深刻的外出是在某个夏日的晚上。
那次她们依然往河边走去,中途时有个坏心眼的男孩喊了声“有鬼啊!”本就心慌的众人全盘崩溃,好几个已经往家的方向跑。怀卓也不知道怎么着,莫名的勇气倾注到她全身,她握紧一直握住的沈华,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下去。于是她拉着沈华奔跑起来,在奔跑中,她想起来了。不久前她和沈华刚在某本书上看见关于萤火虫的内容,书上说:它们在河边产卵,也常在河边草地上聚集。
那时沈华就表现出对萤火虫的极大热情。这一念头由此而生,怀卓不是没有见过萤火虫,它们经常因为迷路而飞进老宅,飞进她的房间。刚开始,她盯着萤火虫尾巴后那一点儿光亮惊呆了。抓住了几只想要探究一二,结果还是以萤火虫的死亡而告终。到了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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