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握着木杖呆立半晌,总觉这副模样不再是从前那个洒脱肆意的自己了。
她就说,跟着季云疏蹚进了这趟浑水,哪里还能全乎着走出来。
这般想着,忽然听见门边响动。那人进了屋,并不开口,自顾窸窣盘弄着什么。
长明忍不住问道:“你干什么呢?”
季云疏道:“看见你屋中黑着,来替你燃灯。”
长明古怪笑道:“我是个瞎子,燃不燃灯,没什么区别。”
季云疏手下一顿,还是固执的点亮了烛火,又仔细罩上了灯罩。一时,昏黄的灯色将静立着的青衫女子浅浅挑了出来,终是没他方才见得那般,好似沉满了孤寂与凉薄。
季云疏错也不错看着她,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长明想也未想:“没什么。”
最恨她这般遮掩回避,季云疏也恼了几分,抿唇挥袖而去。
是夜,长明又是辗转反侧未得入眠,此回却也未唤盘锦,自己起了身摸索着去关窗。行至窗边,微顿了顿。窗外无人,关了窗,落了锁,回身的时候听见前夜某人燃起的烛火噼啪作响。
长明想了想,还是未曾吹灭,又重新躺回床上。夜半三更,无雨却凉。
长明忍不住回想起九岁往前跟顾老头在小竹林的日子。若他真是她的祖父,怎么会在寒冬腊月的天气,将她丢弃,让野狼野狗差点啃去她一只胳膊。又怎么会骗她,说她是外边捡来的孽种,是来讨债的冤鬼。又怎么会对她如此狠心,只教养,不疼惜。便是那么小的时候害了病,自己随便拔些药草煎来对付,其外只看她自生自灭。病好了,也不过是一句,孤寡命道就是硬。
果真硬。
长明伸手探进袖中,抚上右上臂外侧那一块疤。触手坑洼不平,粗糙不已,那么大一块伤疤,当年这条胳膊能保住,真是万幸。她又想到前些日子冯小姐与她在一处,不小心被院中晚棠枝划了手。她身边那小丫头惊慌失措像是那冯小姐被砍了一刀似的,生怕落了疤痕,她家老爷夫人责罚于她。
当时冯小姐不过云淡风轻一句“这点小伤没什么的”。
长明想,若是有父母兄姊在意,说出这句话,是甜,还是涩呢?
长明又想起临溪县那位安小姐。安书吏虽是个奸猾狡诈之人,但对他这个女儿是真的疼爱。他厌恶长明并非一日两日,却为了安小姐甘愿请她过府替她女儿治病。
长明握着那处伤口,闷在黑暗中轻声道:“这点小伤,没什么的。”
话音散去,此后再无声。
尽此一夜,也未曾有人再踏门而入,趁她睡的半梦半醒之际将她揽进怀里,又暖声劝她入眠。似乎也同她较真,或者是,没了兴致,不必多浪费时间。
天色将明之际,一阵细微的扑棱声打在窗外,隐在墨黑的夜里,极其难辨。
静待未眠的长明蓦地起身,半疑地摸到窗边。待开了窗,果然摸到一只沾了夜气的鸽鸟。
鸽子很乖,任由长明拿一双手轻轻抚摸它的脑袋。而后那手自鸽子腿处摸出一卷小信条来。
长明将信条捏着手心,压抑着心跳将鸽子放远。
耳边听着扑棱棱的声音逐渐远去,才关了窗,落了锁,心下却如擂鼓。那信条,用的乃是刺帛,芸阿婆惯用的绣法。
长明用手摸索几遍,而后将布条与床板下的书信放在一处。
第二日,长明照例起了个大早,因着一夜未眠,难免脸色青浮,精神萎靡。
盘锦推门而入瞧见她身着中衣坐在桌前,恍然以为见了鬼似的。
一看就是又与王爷寻了不痛快了。
盘锦回想起自己埋在原先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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