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般白皙的脸庞霎时变作红玉,一双秀目比平时更亮了三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虽有志从戎,但骨子里还是个读书人,钟氏家学对他来说不啻于可望而不可及的仙山瑶台——钟熹本人就是海内宗仰的名儒,才学冠于当世,平生极是爱才,深信有教无类,家学中除了钟家子孙外,贵游子弟有之,寒门士子亦有之,但凡自恃才学兼人的都可投自己的文赋一试。
只不过这家学中连同钟家子弟在内不过三十来人,能够脱颖而出如愿以偿的不过是凤毛麟角,时人将得入钟氏家学称为“登龙门”,可见其不易。
姜悔自然也曾在夜深人静之时痴心妄想过,可太阳一晒便同朝露一样化为虚有——钟氏家学不拒寒素,但却不收德行有亏者,姜悔出身便带了污点,他起先不知自己的德行是如何亏的,可既然人人都如此说,久而久之他自己便也当真了。
他的狂喜随着脸上的红晕一起渐渐褪去,很快便清醒过来。卫琇自然是好意,可他欣然接受难道不是挟恩图报吗?卫十一郎开口,钟家不会拒绝,可他如何自处?恐怕于卫琇的名声也有妨碍,他要凭一己之力撑起卫氏门楣,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实在不能行差踏错惹人非议。卫琇算是姜悔有生以来第一个朋友,他如何能将他置于这等尴尬的境地?便道:“承蒙足下抬举,只是姜某已与叔父约定,一年之后便要投入其帐下,只能辜负足下的好意了,着实惭愧。”
卫琇方才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已是了然,沉吟片刻道:“钟公爱才之心尽人皆知,入钟氏家学常能得其亲自点拨,以姜兄的悟性,一年时间必能有所小成,愚弟骑射功夫稀松,然若蒙姜兄不弃,与姜兄作个平日里切磋对练的同伴,尚能勉力一试。”
见他仍旧面有难色,又道:“不怕姜兄见笑,前日愚弟自作主张将兄赐之赋文呈与钟公一览,今日正是奉了钟公之嘱托前来相邀,若是兄执意不允,愚弟恐难复命了。”
姜悔听他把话说到这样地步,再推辞倒成了矫情,便行了个大礼道:“足下的恩德某没齿难忘。”
“姜兄言重了,兄以才学见重于钟公,愚弟不过举荐微劳,安敢居功?”卫琇浅浅一笑道,略有些促狭地道,“实不相瞒,自钟大人与夫人南下,钟公正缺个消闲的差事,姜兄能得一良师,钟公又能以传经授业为乐,实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钟大人与夫人离京了么?要去多久?”姜悔诧异道,因二娘子时不时向他打探钟家人的近况,他也不由自主地留心起来。
钟禅是在杨安篡政时被矫诏革职的,逆党得诛,按理说他早该官复原职,可圣心难测,天子晾了他几日,弥留之际却下了道诏书将他外放广州,新皇登基后便着他前往番禺赴任,前些时日刚启程。
卫琇不好在背后道人是非,只道:“钟大人迁广州刺史,去了有十来日了,归期未定,想来至少也要三五年吧。”
姜悔了然地点点头,官员外任,何时能够回京天子说了算,莫说几年,一辈子回不来也是有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当日若是大皇子即位,钟禅作为太子少傅必然是执钧之士,可世事如白云苍狗,朝夕之间天翻地覆,钟家如今门庭冷落,实在惹人欷歔。
姜悔送走了卫琇,想起今日还未去探望过二娘子,便直接去了她的院子。照例问了问二妹的伤势,扯了会儿闲篇,将卫十一郎邀他入钟氏家学之事说了,钟荟自然是喜出望外,阿翁和阿耶的性子她是最了解了,若姜悔自身才学平庸,他们断不会只看卫琇的面子破格收下他。
“我早说了阿兄你才华过人,必定不会一直埋没的,看,叫我说准了吧?”钟荟兴高采烈道。
“哪有这回事,都是托赖卫公子大力举荐。”姜悔忙摆摆手谦逊道。
“阿兄莫妄自菲薄。”钟荟笑道,“阿妹虽不学无术,却也分得清好赖,钟氏家学久负盛名,断不会自砸招牌,定是你得了钟老太爷和钟大人的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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