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起飞前,孟春水在机场被那人紧抱着,耳边是重复的“每天记得和我说几句话,电话贵你就发邮件”这一句,他突然间意识到,原先的淡墨已经变得浓黑,吸饱了涩苦墨汁,洇透过纸面去。他也明白过来,这种难过叫做“歉疚”,也叫做,不舍。
想说点什么,却只剩下“我会尽量回来看你”这一句了。
走进登机口后孟春水根本没敢回头,一是因为怕看见赵维宗在哭,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但异国的日子实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时区接近,两个人也不至于天天一个睡着一个醒着。他们约好每周打三次电话,邮件MSN更是从没断过。
那时孟春水父亲已经成了中铁建的头几把手,风生水起的,跟自己儿子却基本不见面,对他的资助也仅限于吃穿住等基本需求。但孟春水还要攒钱,他想,至少两个月回一趟国。
六个月,掐头去尾,就是两次,四张机票。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这样想。
于是这位向来活得精细又丰富的“资本主义公子哥”选择住在最便宜的胶囊公寓,而非东大校园内的留学生公寓。天渐渐冷了,每天从实验室出去,又操着不甚熟练的日语在快餐店打工,再挤末班电车回家,孟春水进了跟阁楼一样低小的屋子,常常是连咖啡都懒得弄,但他还是坚持坐在写字台前。他知道只要打开电脑,就能看到从海峡那边发来的充满感叹号的长邮件。
【太极拳比赛了,我们系居然让魏远之夺了魁,不爽不爽。你们物院第一好像是一个大一小学弟,你要是在,肯定能拿个奖项!】赵维宗说。
【香山红叶节,我妈非要我带赵初胎去,啥也没看见全是人头!下回谁去谁是傻子。】赵维宗说。
【北京一直没下雪,东京呢?】赵维宗说。
一直很忙,眼看十二月匆匆过去,原本回国两趟的构想好像很难实现,费劲攒的钱好像也终究是少了意义。好在过年的时候孟春水还是申请下来假期,回了趟国,待了一周多。大年初二他和赵维宗缩在被子里,互相紧紧抱着,他告诉他,东京天天下雪,电车里没有空调,很冷。赵维宗则说,我真想你,可我知道你也快彻底回来了,就觉得好受了很多。又说,你知道南方开始闹非典了吗,他们这年可怎么过呀。
然后年关过去,就又回到用邮件搭成的生活中。而赵维宗却似乎偏爱起了句号:
【最近天儿热了点,楼上那对儿天天整宿不睡,楼下猫也开始叫春打架。有个左眼瞎了的又被咬掉块皮毛,看着怪可怜,我给救回来了,等它毛长齐了再给扔下去。】
【猫长好了,我后来发现它其实没瞎,是被眼屎和脓水糊住了,洗干净适应了几天又是条好汉啦。但它好像不太愿意走,是不是咱家鱼骨头太香了?这猫现在特别黏我。我想给它取个名字,叫春卷怎么样?】
还附带了一张他自己和猫的合照。是只花的,没什么品种,眼神倨傲,猫脸贴着赵维宗咧嘴笑时鼓起的腮帮子,很享受的样子。
孟春水瞪着猫眼,打字的手指一僵,最后回了句:
【野猫留不住的,如果它过几天跑了,你别伤心。】
果不其然,约莫过了半个月,赵维宗就在一封邮件里提到:
【没良心的果然跑了。一楼大爷说它天天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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