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回头找停在原地懊恼的沈福,疑惑道“福叔,你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沈福赶紧跟上来,满脸笑意“老奴这光顾着说话了,这人老了,话就多。郡主快先歇着,老奴就给管家传信。”
看着沈福一大把年纪了,还在风风火火的张罗,沈枳无奈之下又觉得温馨,虽然这个家没人了,可是家还在这,就是冷清了。往日归家,有父亲宽厚的怀抱,母亲殷切的问候,二哥笑的温文尔雅,大哥墩肃之下寒着关怀,还有互相等饭的师兄。他们在这一间宅子里,重复着温馨喜乐,一晃就是近十年。这座宅子,是她最美好的回忆,一草一木都有着她往昔的影子。东苑的杨柳下,石头棋盘光可鉴人,一晃神,还能看见两人对坐,笑意盈盈。父母的院子里梧桐树好像又长粗了一点点,二哥的房子,久未住人,灰尘竟也掩不住那浸在一桌一椅里十多年的沉香味,大哥的房子如同他的人一样冷硬、严谨,却在不经意处能看见大嫂的痕迹,像悬崖峭壁上开出一朵芍药花。沈枳走在宅子里,像个游客一样,四处观望,池塘边坐一坐,亭子里歇一歇,摸一把花檐,都能温润到心底。
“郡主!”
一回头,竟是老管家沈安,他是沈家的家生子,与沈信差不多年岁,看着沈家三兄妹长大,看着沈枳历经世事,如今乍然看到沈枳,老管家浑浊的双眼迸发出不寻常的光芒,脚下生风,就到了沈枳跟前“郡主。您回来了,老奴给郡主请安了”说完已经泪目
“安叔,快起来”沈枳扶他坐下“我怕麻烦,就先一步回来了,这几年,府里还好吗?”
“好好,都好”管家叹了口气“就是啊,太安静了。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府里总算有个主子了”
“君役也回来了,这会在西跨院呢”
“小世子也回来了?”老管家一下激动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老管家高兴地脸上的褶子又深了几许,沈枳在一旁微微笑着,老管家念叨着君役小时候,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起来,嘴角的弧度也慢慢淡下来,看着沈枳,充满慈爱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郡主,这些年,苦了您了”谁能想到他们荣耀了百年的公府有朝一日得靠宠在手里的女儿奔走前程,面前的小主子比起往日沉静了许多,想必是经历不少。
沈枳猛然鼻头一酸,好久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话了,她被仰望太久,已经没有人会去低身抚慰她了,都以为她已经不需要了,其实她只是被迫失去了而已。主仆二人穿过重重花廊,沈枳眼睛一撇,发现自家竟有好大片牡丹,这个时节了还争奇斗艳,姹紫嫣红。顺着沈枳的目光看过去,老管家的眼濡湿着,低叹“这是二少爷为郡主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手艺,常年不败,开的艳着呢。这花种下还没来得及开呢,郡主就走了。倒是这些年,皇上常来看看。还派了一个花匠,专门侍弄这花···”老管家后面的话,沈枳都没有听大清,听到德昌帝便恍惚了,他还常回来,原来,他还常过来。
一大批人等着接沈枳的时候,沈枳正在卧房里睡觉,紧皱着的眉间,显示着梦里并不怎么美好,早饭已经错过去了,如今也没有人来叫她了,沈枳沉沦在梦里,醒不来。飒飒进来看过几次,看沈枳还没有醒就又合上门出去了。沈枳睡得半梦半醒,有些分不清是现实梦境,她知道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可是又忍不住向坐在桌前招手叫她的父母走过去,走到跟前,却情景突变,父母都没有了,汹涌的洪水向她奔涌而来,她想要逃,可是被人死死的拉住,她不认识那些人,他们都穿着狄人的服装,干什么的都有,都在死死拉着她,看着洪水越来越近,倏然变成一把刀向她砍来,她想呼救却喊不出声,刀面一闪,她在上面看到了师兄,手上拈着一颗棋子,对她笑,让她走近点,可是近点是刀刃呀,她连连摇头,还没有反应却被人哗的一把推了过去,刀刃变成一把剑,再化成师兄,她高兴坏了,赶紧去拉他,可是他却把自己猛然推了出去,她急急后退,却发现后面的人都没有了,竟是一脚踩空,跌进悬崖,最后的印象竟是师兄眼角旁的一滴泪。
倏然睁眼,沈枳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上的汗衫已经湿透,发丝汗津津的黏在脸上,人也疲惫的不行。
“郡主,您醒了”飒飒端着饭菜进来放在桌上,走过来,却被沈枳的样子吓了一跳“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奴婢去找大夫”
“不用”沈枳揉着太阳穴,有些懒懒的,提不上精神,还没完全从梦境中醒来“什么时辰了?”
“巳时二刻了,我看您睡的实就没叫您,我让厨房备了点白粥,您先喝点吧”
都巳时了,怪不得,沈枳感觉头沉沉的,也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吧,君役呢?”
“您忘了?世子要去国学进学的,再有一个时辰,都该下学了。”飒飒边盛饭边说“今天早上府里都接了十多个拜帖了,郡主要抽时间见见吗?”
“再说吧”沈枳如今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去与那些大人虚与委蛇“你看着挑挑,过几天安排一下就好。”
“好”飒飒应着,虽然沈枳说不吃,她还是给沈枳盛了一小碗端过来“对了,早上一早,宫里也传信说,皇上让郡主抽时间进宫一趟。哦,小何大人说要请您和柳大人三日后酉时在楼外楼一聚,还说请了沈将军和程大人,您看要怎么回?”
“何丰?早上他来了,怎么也没叫我?”
飒飒笑道“也就刚走,小何大人听说你还睡着,就没让叫,说他就是下朝顺路来送个信,还要了一株牡丹回去呢,想必是给夫人了,听说小何大人娶了太常卿赵家的女儿,两人关系很好呢,都有两个小公子了”
何丰成亲的时候,沈枳并不在京城,之后听人说了,只是从未见过,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都有孩子了,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何丰都当爹爹了,时间真是好快,不过她都二十有一了,也难怪,初见的时候,她还是只到他们二人胸膛的毛孩子呢,如今也这么大了“让白枫给何丰回个信,我一定到。还要,安排一下,午后随我进宫。”
“是,郡主”
这么繁复的宫装,沈枳也是许久未穿了,一时间都有些不习惯,几年征战,漫天的黄沙里难得找出一个女子,她也很久不太注意到底穿的是什么了,外面的天有些变了,沈枳的腿脚阵阵的抽痛,隐隐的却丝丝缕缕绝不了,甚是磨人。这是那场大雪的后遗症,冻狠了,一变天就抽痛,后来忙着安排后续的反攻,也没时间好好看看,等伊洛城那场大水过后,时间是有了,沈枳自己没那个心思看了,就由着它痛,由着它疼,提醒着自己还是个活人,肉体凡胎的活人。
长长的甬道,承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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