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很多人买不起一双鞋。赵工跟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带一些闲置的衣物、文具和生活用品过去,当地人很需要这些,尤其是孩子。
海宁在坦桑尼亚的那一年也做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后来也反思过,这样的施舍对当地民众来说是不是就是真正的慈善,会不会让他们认为你来自发达地区做这些就是应该的,从而养成不劳而获、伸手就要的恶习?
答案是很复杂的,她也曾经贫穷,但内心的标尺在那种更为极端的情况下都失效了。她只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因为个人的力量在生命都如草芥的地方实在太渺小,她改变不了更多。
她没有孩子,事先向做了爸妈的同事搜集了一些孩子们不穿了的衣服和鞋子,又买了点绘本书和文具,然后回到家,开始收拾整理自己不会再穿的旧衣物。
这些年,从苏城到美国费城再到北京,她有点四海为家的意思,身边究竟有多少行装竟然都不是很清楚。
钱淑华说,自从在浴室发生了那次意外,昏迷醒来之后她对有些事就变得有点糊涂,还好脑子还是聪明的,才能顺利从常春藤学校毕业。
床下有个边缘都磨得发白的旧箱子,没有多少积灰,大概打扫卫生的阿姨常常都在擦拭清理的,她却到现在才留意到。
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启程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去,都是钱淑华帮她整理大件,带不走的就给她寄,都不在乎国际运费的。
这个箱子她有点印象,就是当初她跟着钱淑华离开苏城的时候拖的那一个。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早在洛杉矶就被扔进垃圾车的东西原来还放在她的床下。
密码锁是坏的,她也完全不记得密码是什么,生掰硬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子打开。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主要是习题集和试卷,全都摞在一起,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写着书名:《高考英语作文范例88讲》。
发黄的书页在手中翻过,空白处稚嫩又熟悉的笔迹仿佛把她带回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年代。
她直到最后也没有参加国内的高考,像她这样复读高三的尖子生,最终还是无缘高考的人大概也是没谁了。
用过的书包被压在箱底,装过零钱的小钱包、放卫生棉的小布包、带饭的便当盒、笔袋……大概当初书包里放着的所有东西都被一股脑收进来了,钱淑华知道她换一个新环境会多没安全感,把对她可能最重要的东西都带上了。
可惜她后来适应得很好,宛如新生,这些东西都没用上。
隔了八年,她打开已经黯淡无光的笔袋,看到那支万宝龙钢笔静静地躺在中间,仿佛又听到有人在耳边说——
这支万宝龙钢笔要卖2800多块,扔了你不觉得可惜?
这笔我有得是,你也不用给我了,但你要是敢扔了就是欠我2800,明白没?
奇怪啊,年少时说过的话,发过的誓,大多都不记得了,怎么这耀武扬威的话还像昨天刚听到过的一样?
她握着笔坐在地上,翻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不知不觉就很晚了。
最后她把那支笔扔进了新买的那堆文具中间,准备带往非洲,分发给需要它们的人。
她躺上床,闭眼后只有一个念头:整理收拾旧东西真是个断舍离的过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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