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一抱,送回帐中,盖上软被,自己却回梁上将就了。
萧尚醴一夜又羞又忿,睡不踏实,天明想起阿嫂嘱咐,强忍道:“……你下来,本王赐你同食。不要夜里再去吃糕饼了。”乐逾明知他招揽人心,戏谑道:“多谢静城王殿下,不过不必。”语罢梁上一闪动,人已不在。萧尚醴怔怔望那窗外,不多时,一行侍女捧来盆盏梳帕衣服冠履等物服侍。这几日诸多应酬,所到之处,皆是倾城而出。
镇日不曾与那蓬莱岛主见面,傍晚云霞紫红,江畔几株烟树。萧尚醴命人传话,不去赴宴,坐在窗边远望,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才坐了一刻,就有一艘小船飘飘荡荡地过来。
一名亲卫守在他身后。赴蓬莱岛前,他留下一部分亲卫在口岸。如今已又会和,追随在他身侧。那亲卫也看见小船,担忧道:“殿下?”萧尚醴道:“春雨阁遣来保护本王的人。本王虽厌恶江湖人,可如今看来,江湖事,到底还是要江湖人解决。”语罢仍是远眺。
那亲卫思及静城王殿下自磨剑堂一事后对春雨阁日渐倚重,对春雨阁主人也假以辞色,心中有数道:“是。属下去会会他。”便退出门。静城王船上有层层官兵把守,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都不留痕迹,大略得四国江湖中接近小宗师的高手才能做到。萧尚醴坐在二楼,眼见乐逾登船。另一名亲卫入内,请示道:“殿下今夜留宿江城吗?”
萧尚醴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献礼都封存好了?”那亲卫动作一顿,似是下了决心,才笑道:“回殿下,都已收存妥当。”垂下的手已握紧暗器。萧尚醴忽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说话之间,他已蓦然向右倒去,让出船窗,茶盏向前一砸。那亲卫脸色骤变,不待回答,茶杯尚未落地,一柄折扇从窗外掷来,他眼前一白,看清那折扇还未打开,眼睁睁地任折扇闭合着刺入他额头,穿颅而过。
成群侍卫匆匆地脚步声袭来,乐逾却是救人情急,甩开官兵,脚踩窗檐,自那空悬的宽大船窗踏进室内。两名亲卫弯腰在死尸面上摸索,那张与同僚一般无二的脸果是人皮面具,又从身上搜出若干暗器毒药。
亲卫自行谢罪,萧尚醴道:“我问献礼的事,他不知道,应该是今日才潜入的。”吩咐人去查,乐逾在一旁看着,斜靠船窗,怀里还抱了一只琴盒一般的长匣,道:“静城王殿下果然胆色过人,见在下来了就以身犯险。这才几天就这样信得过在下?”萧尚醴欲言又止,赌气道:“我相信‘凌先生’的厉害,更相信本王出了差池‘凌先生’非但无法跟春雨阁交代,更无法跟昭怀太子妃交代。”
乐逾将那琴匣朝桌上一放,也不理尸体,拾起染满血肉的折扇,便态度洒然地在桌边坐下,用壶中水展扇冲洗。那代剑的折扇材质奇特,穿骨不折,遇水不湿,冲洗过又光洁如新。扇面白如绢,不沾不染,偏偏渗得入墨水,用不知什么方法写下两行字,却是:“古来悲不尽,况我本多情。”萧尚醴只觉惊愕,好大的口气,竟把古来千万年之悲与“我本多情”四个字相提并论……却又诗如其人,字如其人,一笔行草墨意淋漓,鸾飘凤泊,一个不慎竟看得有些痴了。
他赶紧抽回目光,见乐逾仍然安坐,已自揭开一只炭火上的鱼纹银壶盖,从怀中取出一包茶叶,全然没有去查刺客的意思。萧尚醴忍了几回,又想起这人前晚的轻佻,催促道:“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乐逾道:“不是静城王殿下要我留的吗?”萧尚醴道:“本王什么时候……”
可是已经晚了,乐逾道:“怎么,殿下将你自己的安危全托付在我身上,三番两次警告我若是殿下少了一根毫毛,我要去向谁交代,不是威胁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殿下,不能离开殿下顷刻须臾吗?”萧尚醴气得别过头去,乐逾方才一折一折合上字扇,道:“原来,是我误解了风情。”
萧尚醴怒道:“你出去!”看他气恼的好模样,乐逾道:“遵命。”竟很有礼仪,怀起折扇,抱起琴匣,向他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去。他第一遭向他行礼,身材高大,做作的时候举止格外有法度。可出门即大笑,侍卫齐齐注目,萧尚醴听见走廊里那不避人的笑声,胸中怄得不行。
他被乐逾一气,愈发恼怒,想起连日来种种惊险,精疲力竭。自昭怀太子去后,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太子哥哥在时他当然不能觊觎皇位,但是太子哥哥已去,他纵是仍然做父皇的爱子不去争皇位,难道别人就会放过他,放过被父皇专宠二十余年的母妃?不过是比太子哥哥晚生十五年而已,他从未像今时今日一般想要那皇位,却不知该怎么去争。
半日无言,膳后就坐在船上厅中,江风拍船,门窗俱闭,他身侧空无一人,怆然走到窗边,尚未推窗,先听到几声弦音,手不由顿住。在夜里不似乐曲,而像是江上白汀,水鸟骤然鸣叫。
萧尚醴惊了一惊,循声出门,穿着常服,不许人跟着。亲卫忙送上披风,系带只潦草系上。舱外天水苍茫,江水翻涌起伏,天上浓云密布,似乎要降下夜雨。乐逾在风中弹琴,无人阻拦,任他坐在二楼走廊栏杆旁,弄出铮、铮声响。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如泉水幽咽。
他弹得不算差劲,可琴粗劣,指法也生疏,萧尚醴难为情道:“你会弹琴?”乐逾竟不回头,手停在弦,道:“我还学过笛和埙。”这时才转头向他一笑,嘴唇向上勾,道:“殿下认为江湖中人就不会附庸风雅?”萧尚醴那一刻想道,不,你不是附庸风雅……大概旁人和我不一样,但我很喜欢你的琴音,虽不成调,却其中有况味。我以往听过的乐师,没有一个能弹出你这样的意思。他说不得这样直白,只道:“你……从哪里学来?”
乐逾道:“教我吹笛的是个江上的船娘,就在这嘉陵江上,十五年前,她教会我一首她家乡的曲子。后来我乘船去东吴的鉴湖,夜里大雪,在湖上吹那首曲子,又遇上一位弹琴相和的夫人,弹一支小调给我听。”他一笑,记起那只比他大三、四岁的船娘吹完竹笛又摇着橹唤,客官呀,你看那夜里的鱼儿,那水中的月亮……又记起那位萍水相逢,夜半抚琴相和的夫人,请他搭舟子到客船一叙,被他逗笑,叹着气说小公子呀,你真是……那时他才十二、三岁,现在已是高大挺拔的男人,那些意思都在他随手弹的曲调里了。
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斗气,现下却安安静静说话。萧尚醴低声道:“你去过很多地方,是也不是?”乐逾道:“是。”萧尚醴道:“所以你的琴里有那些山水。本王……我,从未出过锦京。”他顿一顿,道:“十三岁时,诸王之藩,我盼着去自己的封地看一看。结果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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