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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宗师里医武双绝舒国师,金林禅寺思憾大师,暗中被称为“人屠”的水晶宫主师怒衣,以及西越剑花小筑之主沈居士沈淮海。最后一种却是:女人。因为江湖至今还是个对女人不公道的地方,能得小宗师修为的女人寥寥无几,但每一个都比同样厉害的男人更棘手。蔺如侬名号中“胭脂”二字说的是长鞭名为“胭脂”,“龙女”则是暗指她是东吴宗师,水晶宫主师怒衣的独女。

师怒衣以“战”奠定他的宗师之道,小宗师时凭一己之身挑动天下争端,转战四国,屠戮高手,血流成河,有“血衣龙王”之称。把当世小宗师都当成磨刀石,连至亲妻子亦不放过,于约战中亲手杀死,故而女儿恨他入骨,舍父姓而用母姓。他的女儿自是龙女,谁知她与岑暮寒有这样一段情仇。

蔺如侬道:“我杀‘惊神箭’长孙疾时被他重伤,困在秦州客栈,不曾想隐姓埋名遇到了你,你只当我是走江湖卖艺的女子。隐瞒你我是师怒衣的女儿,你师父当年死在我父亲手上,你负我也怨不得你,‘君既无心我便休’。只是……”她一口吴语,说不出的动听,道:“岑郎哪岑郎,只是我早年发过誓,绝不像师怒衣那样,你若是我的情郎,我绝不逼你与我一战,现在你已不是我的情郎,今生也不会再做我的情郎,我就日思夜想可惜一年前在秦州没出全力和你较量了。”

她柔情万种地望着岑暮寒夜中的面容,望向他持剑的手臂,道:“我俩有旧情一场,哪怕念着旧,你都不会对我下狠手。于是我就想,若是此刻站在磨剑堂那边,总能让你全力以赴罢?不曾想你伤得这样重……”众人听她亲昵语调皆是悚然,乐逾倏忽哂笑,她奇道:“你笑什么?”

乐逾从诸人中走出,道:“蔺姑娘口是心非矫情得很,口口声声绝不似父,行事与师宫主如出一辙。”蔺如侬双目斜挑道:“乐岛主这话说的真不好听,好该去死的了。”乐逾低头看她,依言戏谑道:“那如花似玉的蔺大美人是想与岑兄一战,还是只为一试虞候剑?”蔺如侬上下打量乐逾,嫣然笑道:“我与他无仇无怨,自然是想领教虞候。”

乐逾道:“颀颀何如?”蔺如侬故意道:“小女子认定了虞候。”乐逾便把颀颀一扔,却是越过人群扔向萧尚醴,萧尚醴匆匆握住剑柄,但觉掌心一烫,乐逾已转身到岑暮寒面前。岑暮寒与他相视一眼,不必多言,平举虞候剑递出。乐逾持剑在手,手腕一旋,挥出道:“果然是一柄重剑!”

蔺如侬唯有抽出胭脂鞭,道:“乐岛主盛情,小女却之不恭了。”她负气笑道:“既然乐岛主非要阻我与岑郎一战,那么岛主若输了,小女子听闻岛主要砍莫公子一条手臂,就请岛主自己砍一只手下来。”

她说到砍手,深觉有趣,径自想想,笑得前仰后合。乐逾与她相对,脑中尖锐一痛,不由也恣意道:“蔺美人有能耐可以自己来取,若没有能耐就轮到我反过来斩断美人玉臂。”这一男一女对答间已有些邪气,她笑如狂花乱颤,本来越是美人越顾忌仪态,没人见过如她一般笑得风度全失却更横生娇艳的。笑到腰肢酸软,声震银铃,人人心底生寒,乍然出鞭,裂空脆响如闻霹雳,劈开乐逾立足处戏台木板。

众人追去仰望,只见半空中两道人影纠缠,虞候重剑无锋,红鞭影里不见剑光,叱咤声声,长鞭如虹桥甩出,却被乐逾反踩鞭上仗剑刺去,桃花云海里红芒闪烁。斗了许久胜负不分,萧尚醴紧握栏杆,五指苍白,低声向善忍询道:“大师以为……”善忍见他眉眼间急迫忧心,心痛不已,真愿倾自己所有换他展颜,心中乍然难静,唯有宣一声佛号,道:“乐岛主占上风。”细思之下却又古怪沉吟。

乐逾初访金林禅寺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虽多有桀骜之态,仍得见得乐氏正趣经意态逍遥,挥洒自如的底子,如今却——剑意狠绝,招式凌人。善忍不曾看他用颀颀对敌,颀颀虽戾气大发,毕竟剑上人命少,而虞候却是百战浴血之剑,杀人盈野,出鞘时但觉沉重,不知不觉那杀意如万千冰针刺入四肢百骸。善忍一时悚然,心道此事需得回禀主持。

萧尚醴目不交睫追随那战况,足足斗了许久,戏台一排红烛垂泪已如莲花,灯光渐暗,听得一声娇叱,两团人影骤分,蔺如侬欲避却被乐逾一把扯住长鞭,借力拉近,另一手握虞候剑眼见要撞在她颈上。

却不料蔺如侬放手弃鞭,几个旋身娇喘微微地落在一处假山下,那几步正是水晶宫“似带如丝步”,武器已在乐逾手中,她似扭了足踝,怨道:“不打了,我鞋子掉了。”露出一只小巧圆润的足,竟不着罗袜,她弯腰似是去拾那藕荷色歧头鞋,细指先掠鬓,口中却道:“岛主,小心!”

一物锐利破空而来,乐逾长剑一挡,那东西竟骤然三分,却是她生母“桃花扇”薛歌扇借以成名的“妙手散花”暗器手法中的一手“斜月翻星”。又称“天边一弯斜月带三星”,难怪她刻意叫“小心”引乐逾去挡,以这手法发出的暗器不触则已,内力或兵刃一碰便裂成三份叫人避无可避。乐逾抓住其中两枚,仰头避其余一枚却没避过,那锐物自他眼下划过,当即划裂面具留下一道血痕,稍有差池已赔上一颗眼珠。

乐逾道:“蔺大美人暗箭伤人可不好。”她起身笑道:“怎么能说是暗器?”她失鞭之后击出的是一枚珠花,此时娇声道:“妆台小物,予君把玩。——更何况我提醒你了的呀。”诸人均是暗惊,这女子性情不可揣测,貌美如花,狡诈如狐,乐逾却双目锐利,纵情笑道:“有趣,有趣,蔺大美人好毒的暗器,心思更比暗器毒上三分!给我把玩,一朵珠花可不够,总得有一条玉臂才好。或是留胭脂鞭下来。”

蔺如侬神色数变,出暗器时已败下阵来,此时一望戏台上静城王与延秦公主,又凝望岑暮寒,道:“真是‘金杯共侬饮,白刃不相饶’。胭脂鞭于我,还是重过区区一条手臂的。”她如是说着,便将衣袖一挽,露出一条腻脂般的腕臂来,却听岑暮寒道:“慢。”她笑道:“岑郎呀岑郎,你毕竟舍不得我。”把那手一收,含情脉脉道:“胭脂鞭重过我的手臂,可没了手,我以后怎么使鞭子?这么一来,这条手臂又重过我的脸了。乐岛主,不如你划花我的脸,也算教训了我,好是不好?”

乐逾本是怜香惜玉之人,之前性情大变,脑中一阵阵的钻痛,如在咆哮嘶吼要斩她一条手臂,杀得她香消玉殒,听得岑暮寒那一声,想起这对冷郎怨女,才强自镇定心神,捏她下巴道:“我若在你脸上割几剑,你怀恨在心必来报复。”蔺如侬只妩媚一笑,乐逾又道:“若我就这么放了你,你也不会记我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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