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曾经不能再熟悉的人,竟觉得面生,以致生不出什么亲近感来。被这般热情对待,内心依然十分平静,最大的感受竟是惶恐。燕容不禁歉疚万分,不知如何应付那样的热情才好。
“你啊,你知道自己多有福气么。”原醇玉忽然慨叹道。
自然是知道的。燕容想听听原醇玉的说法:“怎么说?”
“你娘为你哭过吧?”
燕容想了想:“不止我娘呢。”
“简直就是炫耀!”原醇玉在燕容肩上捶了一下。有点疼。
“可怜我从小到大的愿望,便是有谁能为我哭那么一回!”
“你这愿望真叫人不敢恭维。”燕容揉了揉肩膀。
“你不懂。”原醇玉装作呜咽着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就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不等原醇玉呜咽够瘾,燕容直接将原醇玉揽过来,按在身前。
“睡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原醇玉抱住燕容的腰,蹭蹭,不说话了。
原醇玉见过燕容娘亲哭泣的样子。
那时原醇玉还是个流浪街头的脏娃娃,偷了客栈厨房的腌肉躲在后院里吃的满嘴是油,背后传来声响,是住店的客人在窗子那边说话,说那燕家小少爷生了重病,把燕家两口子急得不行,砸了重金四处求医。
原醇玉顾不得擦那一手的油,叼着肉便翻墙进了燕家,燕容的房间他熟的很,桌上总摆着他爱吃的糕点,燕家小少爷迷糊,糕点少了几块也注意不到。
燕夫人在燕容房间里,搬了把凳子守在床边,一遍一遍抚摸着燕小少爷的脸。小少爷睡得昏沉,也不知能不能感觉到,府里下人说小少爷时睡时醒的迷浑好几天了,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效,怕是好不了了。
原醇玉趴在窗前往里瞧,见燕夫人抬起手在脸上揩着什么,又听见声音从燕夫人的喉部和胸腔溢出,凄切可怜得紧。那便是哭了。原醇玉靠在窗前看着燕夫人哭,心里边忽然间好像有又酸又涩的泡泡一个一个冒出来,又一个个炸作一团,一直酸涩到鼻腔。
次日燕容睁开眼,原醇玉已不在,约莫是早起摸回自己房间睡了。
爬起来洗漱,然后舒舒服服地在自家闲散地漫步。后院新栽的花虽不及山上的灵气,却也生长得十分可爱。两棵老树十几年未变,仍旧如燕容幼时攀爬上的那般粗壮沉稳。
在廊上遇见花争弦,两人都未开口,花争弦仅仅在擦身而过时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走了过去。
看他的眼神怪熟悉的,像小时候常见的那类。
燕容往前走。往前是客房,朴山长老被安排在最靠近后院的一间。里边传来声响。燕容耳力不错,听见是自己父亲在说话。
燕家老爷的声音有着老商人特有的内敛与平稳,即便将送来财物码了一桌,也不见丝毫心虚或谄媚之类的情绪漏出。
面对着燕父,朴山长老将仪态端得十分端庄,袖子一扫,桌上的物件通通收进袖中。
与当年,并无不同。
燕容移开目光,悄然无声地离去了。
或许是再次收了燕家财物的缘故,朴山长老对燕容似乎上心了许多,这日赶路,特意叫上燕容与自己走在一起,不时询问询问燕容的修炼进程,指教几个上等的术法。
花争弦在旁边并排走着,与平日相比,则沉默了许多。
朴山有所察觉,故有意提起道:“途经花家时,要不也让争弦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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