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啦,总不能将大伤未愈的女人扔在路上,做人岂能这样?”达昂说完掀帘躬身出了帐,却不见外面的瞿以宁。
他当瞿以宁乃过客,只有伽罗还惦记着,一下午都在嘀嘀咕咕:“那人身上似乎也有伤哪,他们可是一起的吗?可是为何突然走了呢?连声招呼也不打……”
然就在夜幕沉沉覆下来之时,瞿以宁的马蹄声却返了回来。
他面色沉重地下马,伽罗闻声迎出来,却只见他从马背上抱下来一个孩子。伽罗凑过去,却被瞿以宁以及他怀中的孩子吓到。她倏地往后退一步:“呃——郎君是去寻人了吗?”
瞿以宁一言不发,苍白的面上是红了的眼。堂堂七尺男儿,抱着君王的尸身,眼泪再也止不住,只能失声痛哭。
夜晚荒芜,冬日里毫无生机,只听得瞿以宁的哭声。
伽罗从不知男人也可以哭得这样伤心,只能愣愣看着他哭。
待他哭够了,她才小心翼翼递去手巾,又看一眼那小孩子。因为被水泡了将近一日,又因触及尖利岩石、树枝等等被弄破了衣裳,看着格外可怖,但脸却是干净的。
伽罗有点伤心,这一路从东走到西所见实在教人难受,这个母亲口中富庶繁盛的邻国,如今却是遍地战火民不聊生。
内乱也好,和自己国家的争夺之战也好,她都觉得太残忍了,但……无力阻止,因此只能做一点点能做的事。
譬如救一条命,譬如安慰一个丧失了重要信仰的青年。
当然她误以为,死去的这个孩子可能是瞿以宁的骨肉,且他们二人都与帐内那个娘子有干系,不然瞿以宁也不会折回来。
难道是一家人吗?她没有问,怕不小心触及了伤心事。
瞿以宁在帐外坐到深夜,在曙光铺洒开之前,冷静做了决定。
伽罗和达昂早上起来时,只见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替那个孩子整理遗容,最后抱起那个孩子走了很远的路,将他埋葬了。
对于熟悉地理的瞿以宁而言,哪怕没有立碑,他也能记得这个位置,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几年,有生之年他都不会忘。
倘有一日战乱平息,他定要回来祭拜。
他努力挑了个风水好的地方,这里平静、依山傍水,再没有人天天在身前身后盯着,再没有人打他,再没有人扰他……朝堂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与势力,对一个小孩子而言,太沉重太纷扰,现在……就请陛下暂时抛开那些,好好地,睡上一个安稳觉吧。
他们原地等了好些天,许稷却一直意识模糊,达昂觉得她意志被消磨光了,心底深处很消沉,需要漫长的时间恢复,于是等她伤口好一些,就带她上了路。
瞿以宁本要打算往东去,但东边却传来泾原被破城的消息。
回长安的路,一条条被斩断,只能抬起头,往西行。
许稷真正醒来的那一天早晨,一行人已快到凉州。伽罗见她意识清醒,十分高兴,但与她说话,她却一字一句都不答,她甚至不好奇为何瞿以宁也会在,也不好奇自己为何会在这辆车上,也不好奇面前这对陌生兄妹是什么来历。
她给这个世界的回应,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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