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了静,“是了。柳公子的确聪颖过人。”
她又摇了摇头,“我听不懂。”
他轻声道:“你曾身受杀戮之苦,为何还甘做他人手中刀剑?你杀害那些无辜性命时,可曾想过他们的父母亲人,便如当年你父母惨死之时一样?”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她的身子沿着树干滑了下来,坐在了地上。
“和尚。”她好像仍是改不了口,“我一向很讨厌你讲道理,此时也是一样。爹娘死时我才五岁,他们嘱咐公子抚养我。我爹娘的选择不会错,我知道公子对我好,我便要报答他,他让我去杀人,我便去杀人。我杀的那些人,本来与我并无关系,自然比不上公子的命令。”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她好像有些累了,转过头去,抿了抿唇,“你当然觉得我荒谬不堪,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不想再杀人,我逃出来了。可是有些习惯、有些性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改……但是我说我要改,就是真心的。”她的目光很亮,却是落在那飘零委地的杏花上,“只是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云止很愤怒。
五年来,他从未感觉到如此深重的愤怒,将他整个人都裹挟了去,闷得他头脑俱是发昏。念珠几乎被他捻碎,他浑未发觉这是犯了嗔戒,只是很用力地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你将杀人说得如此轻易!”
她回过头来望着他。
所有的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她的表情里——
杀人,难道不是本来就很轻易吗?
在公子的悬头簿上,每一条命都是有价钱的,谁能出得起这个价,谁就能买走那条命。杀人,本来就只是一桩生意而已。卖他人的命,就跟卖米、卖布、卖小孩,是一样的道理。
云止痛苦地闭上眼,不愿与她对视。
她的目光却很澄澈、很镇定。
她是相信着自己那番逻辑的。她自五岁起便生养于溷沼魔窟之中,五岁之前的人世温暖于她而言早成云烟,她心中唯一能理解的便是柳拂衣手中的人命簿子罢了。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开解她。
他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告诉她,她所处之地乃是一方荒芜苦海。
她反而以为她的江湖才是正常的江湖。
沉默很久,他终于只是慢慢地说道:“如此,贫僧与姑娘,还是……分道扬镳吧。”
这一次,她却很乖觉地点了点头。
“好。”
她提着她的剑,转身便走。剑身虽已擦拭得光亮,却犹散发着鲜血的余温。就如她的背影,虽是干净、窈窕、长发美好,但仍旧透出死亡的气息。
与尸体打交道太多的人,总会有这样的气息。在沧海第一杀的眼里,本就遍地都是尸首。
他当初其实说对了。那地洞之中,白骨血河累累可怖,她何尝怕过?她只是……想赖着他罢了。
少女的脚步声轻而有序,片刻,便已消融在冥冥夜色之中。云止仿佛还没能明白过来今晚发生的一切,只低身拖起了池冰的尸体,想将他埋在佛堂后院里。
走到佛堂前,他却止了步子。
“……师父。”他低声道。
证缘口不能言,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他仿佛感受到师父的目光里全是悲悯,温凉的手掌抚上他头顶的戒疤,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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