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逸之果然不再横眉怒目的对我了,他开始冷笑,冷笑过后讥笑,最后皮笑肉不笑。我被时逸之片刻间换了三种笑法的脸唬住,立刻低头,晃着脑袋读起书来:“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念到句末正要翻页,时逸之把扇子收了点在书本上:“停,这句是什么意思?”
天,这还有完没完了……我皱着脸,小心翼翼的摇头道:“……不大清楚。”眼见时逸之想要发作,我眼疾手快,三两下把一堆书本扫到地上,袖子擦一擦刻在石桌上的棋盘,而后一脚蹬在石凳上,俯身左手一颗右手一颗的落子。
时逸之哑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拧眉道:“旁的书便罢了,偏偏你今天要我看的是兵书,那我就得仔细地跟你掰扯掰扯。兵法这东西,纸上得来终觉浅,还得仔细研究。”残局摆的差不多了,我撩袍坐下,敲着桌子接道:“打仗这个事,凭的全是随机应变,最忌循规蹈矩。你看永安侯家那位小世子,平日聊起调兵遣将怎么样?一套一套的,结果怎么样?结果还不是被敌方干的像个龟孙子!”
时逸之不赞同的摇头:“你怎么总把反面典型记这么清楚。永安侯家的小世子,只是……”
我嗤笑道:“他不是例外,任何一个完全按照书本走的人都掌不了大印。其实仔细想想,咱以往打仗的时候,用的全是书上东西,只是不晓得这些东西叫什么名,咱依据实际情况,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譬如眼下的残局。”
说着话,我屈指敲在被黑子围的水泄不通的几颗白子上,示意时逸之凑过来看:“你看这块。乍一眼望去,白子已是强弩之末,面对的是腹背受敌的死局。”又落下两子,白子退,黑子进,至少有三成的白子被吃掉。我点着白子慢慢的道:“实际上,白子事先给自己留好退路,以死换生,以小输换大赢。”
时逸之终于来了兴致,抢过我手里的一颗黑棋,沉吟片刻,落子道:“倘若,黑子并不恋战,得了便宜便退,你又如何?”
我笑了笑,一颗白子正堵在黑子退路上:“给自己留退路,封敌人退路,你再仔细去看这些黑子的退路,一条死路罢了。兵者,诡道也,真而示之为假,生而示之为死。”
时逸之抬头,颇为震惊的望着我。
我道:“你说的这些个兵书我也看过两本,真的,真就是我爹口头上教给我的东西。我是个粗人,你跟我提釜底抽薪提破釜沉舟提反间计,我不懂,我懂的是,底下几万甚至十几万兄弟都信我,愿意跟着我玩命,我不能辜负这份信任,我得尽最大努力让多数兄弟活着回来,我得胜,不惜任何代价。”
时逸之安静地听着我说话,半晌膛目结舌道:“你……其实也不傻啊……还真挺像个将军样子的。”
时逸之这副活见鬼神情挺有趣,我被他夸的格外荡漾,大脑充血,恶向胆边生,趁其不备一个转身将时逸之压在棋盘上,两手撑在他耳侧,低头吹了一声口哨。我歪着头故作轻挑地笑道:“本将军厉害吧,小娘子服了没有?”
事后我觉着自己当时是真傻了。我用兵痞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招数调戏时逸之,还期望着能见到时逸之像个良家妇女一样羞恼脸红,我这不是瞎子打蚊子,白费力气么?时逸之不是良家妇女,他这样的人若是搁在青楼,混不上花魁也能做个很抢手的红牌。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时逸之调戏人的手段不比我少,我吹口哨,他便拿扇子点着我心口往下慢慢的蹭,一路蹭到肚脐上两寸为止,轻轻的打圈。时逸之弯眸笑的比我还轻挑:“还没开始,怎就有服不服之说?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保不准啊,你是个银样镴枪头,本公子才是不倒金枪。”
镴枪头个屁!被反将一军,我自觉很落面子,脑袋一抽就决心与时逸之杠到底。时逸之用手指尖刮我喉结,我便也伸手去搂他的腰,四目相对,正要低头亲下去。时逸之忽然惨叫一声:“……停,我好像硌到腰了。”
我沉默地松手,再沉默地扶着时逸之坐下,天上适时的飘来几朵云,头顶适时的传来几声鸟叫。得了,改天差人把桌角磨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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