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还在上青林修路时,遇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高志远,曾经幻想着修路之事能引起高志远重视,他好借机摆脱上青林艰苦的环境。而现实是高志远在现场大大表扬了侯卫东,随后就将侯卫东忘在了脑后。此后,侯卫东沉沉浮浮,始终没有与高志远形成亲密关系。
此时,看着远去的小车,他不再相信见一次乔主任就能得到他的信任和赏识,除非削尖脑袋进行跟进,而跟进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脑力和时间,是否成功还得看运气。
想了一会儿,侯卫东将乔主任抛在脑后,又琢磨此事的另外一层意义:如果我是一把手,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向周省长提出要求,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古语真是有道理。以后,我再也不想当副职了,要想充分发挥自己的意愿,就得当一把手。
回到市政府以后,侯卫东又给周昌全打了电话,道:周省长,今天没有机会向乔主任汇报,还请老领导帮着沙州说话。
周昌全笑道:你这人真是难缠得很,不达目的不罢休,方法未必很妥当,精神可嘉。如果我们的干部对待事业都像卫东一样,何愁事业不成。
侯卫东也觉得有些依宠而娇,不好意思地笑道:周省长,你是我的老领导,所以放肆了一些,请您原谅。
周昌全哈哈大笑:你不必道歉,我希望你能保持这种锐气,只是有一个建议,随着以后职务提高,考虑事情还要更全面,提高统筹能力和应对复杂事务的能力。至于沙州的事情,我比你更熟悉,到我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说。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侯卫东只有等待了。
所幸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在晚上8点,侯卫东接到了楚休宏的电话。楚休宏高兴地道:侯市长,报告你一个好消息,省里已经决定将沙州和茂云确定为国有企业改革试点市。
侯卫东上蹿下跳,施展了浑身解数,终于有了一个希望的结果,不过这个结果与自己有多大的关系,实在不太好说。而且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料到,同时被确定为试点市的还有茂云市。他转念一想,祝焱在益杨当县委书记时,就有祝卖光的称呼,争取到全省的国有企业试点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10月中旬,省政府的文件正式出台,沙州市和茂云市被正式确定为国有企业改制试点市。
黄子堤看到文件以后,批示道:严格按文件执行,请卫东副市长提出方案,报市政府常务会。
拿到黄子堤的批示,侯卫东琢磨了好一阵,暗道:黄子堤一向不太支持对绢纺厂进行技改,这次怎么签得这么干脆?如果我将方案提出来以后,他会是什么态度?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省政府只是批准沙州市成为国有企业改革试点市,但是如何推动就是市政府的权力。到时黄子堤完全可以将絹纺厂排除在外,或者是放在最后,如此一来,针对絹紡厂的方案将被无限期搁置。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侯卫东脑筋开始急转,思考应对方案:先要营造改制的舆论氛围,向朱民生汇报絹纺厂面临的严重困难,争取朱民生的支持,才能确保絹纺厂的改制问题顺利摆上桌面。
舆论氛围没有大的问题。朱民生在内心实质上倾向于改制,他的问题是既想要政绩又怕担风险,如今有了省政府的相关文件,他应该会同意絹纺厂的改制。
这些问题在头脑中盘旋着,他渐渐地有了比较清晰的操作途径。
10月20日,沙州市政府举行了国有企业改革理论座谈会,会议邀请了省计委副主任鲁军,记者移山、段英,国企领导项波、蒋希东等人。召开此次理论务虚会,是侯卫东的火力侦测和舆论造势,同时也是对省政府文件的宣传。凭着他半年来对市絹纺厂两派人物的了解,如果他的判断准确,开了这次务虚会以后,蒋希东必然会有所行为。这是阳谋,是用堂堂正正的手段来促使某些事情的发生。洪昂当秘书长时,擅长此招,侯卫东从其身上学到了不少知识和手段。
理论研讨会上,鲁军、移山以及部分企业领导作了讨论发言。侯卫东作为参会级别最高的领导,进行了最后的总结发言,他这个发言看似简单,却是经过精心设计,透露了不少信息。
他首先讲了国有企业改制以后的九大区别。一是法律依据不一样,工厂制企业与公司制企业所遵循的法律依据是不相同的。1988年8月1日开始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法》,是工厂制企业所遵循的基本法律依据之一,而建立公司制的现代企业,所遵循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
“二是投资主体不同,国有企业改制后,企业由主体单一变为主体多元化。过去国有企业一切财产都是国家的,没有其他投资者、出资人。所谓全民所有制就是人人都有,人人都有实际上就是人人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人对企业的资产负责任……
“三是隶属关系不同,企业由行政隶属关系变为以资本为纽带的母子公司关系……四是党群领导不同,党群领导由单一角色变为双重角色……五是管理者不同,企业管理者由厂长变为总经理……六是会议程序不同,企业的会议程序由随机动意变为有严格的程序要求……七是决策风险不同,企业由责任不清变为董事会集体决策并追溯个人责任……八是管理方式不同,企业管理由’老三会’变为’新三会’和’老三会’的有机结合……九是职工身份不同,职工由劳动者变为既是劳动者又是所有者……
简明扼要地谈完了九大区别,侯卫东声音很是高调,道:刚才讲了九大区别,这九大区别其实可以归为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就是建立市场经济体制下的现代企业制度,第二句话是国有企业改革会带来显著的变化和更多的发展机遇。这两句话中,第一句话是因,第二句话是果,改革的目标就将围绕着因果来确定。
他的目光扫过参会的十来位企业领导,在蒋希东脸上多停了数秒,道:改革既要实现保护工人的利益,同时也要充分肯定企业家的作用,要让企业家的价值在改革中得到实现。
在领导讲话中,很少有人明目张胆地提出保护企业家利益,这件事一般都是只做不说。在这个小范围的会上,侯卫东将这层窗户纸捅了一个小洞,赢得了在场所有企业领导的热烈掌声。
“九大区别和两句话如十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妖精,个个都在蒋希东的要紧处搔首弄姿,让他血脉贲张。
“侯卫东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表态,是在为改革制造舆论!蒋希东翻看了省政府的文件,又听了侯卫东的讲话,最终对此事进行了判断。
有了这个判断,在他眼中,侯卫东就如南海观世音一样可亲可爱。理论研讨会结束,参加研讨会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奔向沙州宾馆。酒至中巡,气氛渐渐热闹起来,蒋希东趁着项波上厕所之际,端着酒杯来到侯卫东身边,道:侯市长,今天您的讲话真是高屋建瓴,让我受益良多。
侯卫东与蒋希东碰了酒,随口道:省政府这次出了文件,将沙州定为改革试点市,这是对沙州的厚爱,目前我正在思考首批改革企业。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蒋希东两道黑眉轻轻跳了跳,道:侯市长,絹紡厂连续三个月都在亏损,不改革,很难走出困境。
“这么说,你是支持改革?
“我支持改革,前一次交了一份改制方案给您。蒋希东谋划数年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成为现实,这让他心情激动,尽量压抑着。
侯卫东道:改革是一件慎重之事,除了客观条件外,管理者团队的信心和决心也很重要。
蒋希东黑脸上泛着亮光,他尽量平静地道:絹纺厂百分之九十的管理人员都坚决支持改革,也有信心在改革以后将企业管理好。
侯卫东话锋突然一转,道:改革方案并非统一制订,不同企业有不同对策,有的方案不一定对管理层有利,蒋书记也要有思想准备。
“只要企业能兴旺发达,个人利益算不得什么。蒋希东心里有数,只要絹纺厂要进行改制,就绝对抛不开管理团队,否则改革也没有办法进行,因此,话说得很漂亮。
侯卫东又与蒋希东碰了碰酒杯,加了一把火,道:我这是了解情况,最终是否将绢纺厂选作第一批试点企业,还得经过市政府常务会和市委常委会来决定。
这时,项波已经坐回到位置上,他眼见着侯卫东与蒋希东站在一起嘀咕,心里就直犯怵,道:这两人凑在一起绝对不是好事,难道真要拿绢纺厂来开刀?想到此事,他内心很是焦急。
晚饭结束,项波给易中岭打去电话,道:今天开了国有企业改制理论研讨会,蒋希东参加了,他吃饭时就和侯卫东凑在了一起,是不是要对绢纺厂下手?
易中岭看到省政府文件以后,马上同黄子堤进行联系。听了黄子堤的意见以后,他心里有底,当项波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过来,他很是气定神闲,道:这事无所谓啊,沙州的市属企业有上百家,同絹纺厂类似的企业六家,凭什么就要拿绢纺厂开刀?
项波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道:我看见蒋希东和侯卫东凑在了一起,心里发慌。
易中岭道:你、我还有黄市长是各司其职,你的任务是管好生产,我的任务是将产品销售出去,黄市长是坐镇沙州。侯卫东不过就是小小的副市长,连常委都不是,没有进入核心圈,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此时,在蒋希东家里,副厂长高小军等人已经聚在一起传阅省政府的文件。看罢文件,又听了侯卫东讲话的大体精神,高小军兴奋得两手抓头,道:十年之功,今朝终于要实现了,我们七兄弟励精图治,将絹纺厂建成岭西紡织行业的绝对老大。
蒋希东心情也很激动,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道:省政府将沙州确定为国有企业改革试点市,但是,沙州市是否将絹纺厂作为试点企业还是一个大问题。侯市长今天跟我提起此事,大有深意啊。
众人都在兴头上,并没有想起此事,听了此话,如被淋了一场大雨,将刚刚涨起来的大火扑灭了。
“据我了解,项波和易中岭走得很近,易中岭是黄子堤的铁哥们儿。黄子堤是市长,若是他不同意将绢纺厂纳人试点企业,我们还真的没有办法。杨柏如今是项波最为倚重的总工程师,他们两人走得近,杨柏了解到不少隐情。
高小军火爆爆地道:如果当真这样,我们就让絹纺厂彻底瘫痪。
他们这个团队经营了绢纺厂十年,厂里主要部门全部在其掌握之中,真要一齐使坏,绢纺厂必将陷人困顿。
蒋希东沉着脸,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道:我们是要一个好企业,而不是一个破烂货。我越想越觉得侯市长是在递话给我,他其实也想将絹纺厂改革,目前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
杨柏分析道:侯卫东是三十二岁的副市长,前途光明,他最需要的是政绩,不管以后絹纺厂是采用股份合作制、管理层收购还是被兼并,只要效益好起来,就是他的政绩。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没有任何冲突,我认为蒋厂长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确实需要我们配合。
蒋希东停下了脚步,道:那我们就想办法,给侯卫东提供绢纺厂改革的理由。
在新月楼,侯卫东晚上10点才回家,进家门,见到岳父和岳母等在客厅里。
岳父张远征身旁还坐着一位高大的中年人,此人正是张远征和陈庆蓉的厂长朱言兵。
“侯市长,很冒昧打扰你。朱言兵是北方人,流利的普通话在沙州很少见。他身材高大,站在客厅里如一堵墙,此时身体微微弯曲着,姿势恭敬。
侯卫东大致猜到朱言兵的意图,与其握手之后,道:朱厂长客气了,作为分管副市长,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们企业领导敞开。
陈庆蓉热情地为朱言兵厂长续了水,然后坐在一边,看着女婿与朱言兵谈话。朱言兵当了十来年的厂长,在厂里威风得紧,此时坐在侯卫东面前,双腿并在一起,满脸是谦恭笑容。
朱言兵首先报告了厂里的基本情况,然后道:侯市长,听说沙州是企业改革试点市,我们企业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市里能否考虑我们厂的改革问题?
国有企业改革试点就是一条乌鱼,被放入了鱼塘,顿时将淡水鱼们追得四处逃窜,朱言兵、蒋希东就是正在逃窜的鱼。侯卫东很直率地问道:改革有很多种,并不一定对朱厂长有利,或者还会让你出局,朱厂长考虑这个因素没有?
朱言兵没有想到侯卫东会如此直接,稍有些局促地道:只要对工厂有利就行,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在工厂里长大,不愿意看到工厂衰败。
侯卫东当惯了领导,尽管朱言兵年龄比他长,他还是很有心理优势,道:朱厂长,我想听真话,你认为哪一种改革方式,才能符合各方利益?
朱言兵并没有完全思考好这个问题,这次来到侯卫东家中,原本是想探听点消息,拉近关系,结果侯卫东三言两语就将皮球踢到了自己这边。他略为思考,讲了一些模棱两可的原则话。
侯卫东和颜悦色地道:朱厂长,如今省政府文件刚刚出台,市里还处于调研阶段,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在制订方案时会考虑进去。
他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然后用笑眯眯的神情看着朱言兵。朱言兵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连忙站起身,道:侯市长,时间不早了,我不耽误您的时间,请您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到厂里来视察。
陈庆蓉和张远征将朱言兵送到了新月楼门口。在门口,停着朱言兵那辆灰色奥迪车。在车边,朱言兵高大的身材终于又恢复了在工厂的挺拔,他握着张远征的手道:老伙计,我们这一代人对工厂有感情,都希望工厂好起来,你要在侯市长面前多美言几句。
张远征退休多年,早就消失在厂区.如果不是女婿当了副市长,是享受不到与厂长握手的权利的,他心情激动,道:朱厂长,你放心,我在厂里工作了四十年,这感情只有厂里人才知道,我会为工厂说话。
陈庆蓉则站在一旁不说话。
两口子往家里走时,陈庆蓉抱怨道:你别答应得太快,给侯卫东找了麻烦事情。
张远征道:我没有这么傻,能办就办,不能办就不能办。,回到屋里,张远征看到桌上的那条烟,笑道:以前都是厂里的人提着烟酒到厂长家里,现在事情颠倒了,厂长亲自送烟到家里。他随手撕开了香烟的包装盒子,顿时傻眼,包装盒子里面除了香烟以外,还有厚厚一叠钞票。这是第一次有人将这种钱送到家里,两口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大眼瞪着小眼,不知如何处理。
此时,侯卫东喝了一杯清茶,也没有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想心事。
小佳今晚陪着省里的人唱歌。当了副局长以后,往日的技术干部生活又被打乱了,凡是有省里领导到市里检查工作,张中原局长总是要把小佳带上。一来是因为小佳是副市长夫人,有分量,二来小佳还是相对年轻的美女。美女领导参加迎接客人,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宝贵经验,基层的头头一般都懂。
坐了一会儿,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音乐声,小佳无奈地道:迎接省里检査,这不是张中原一人的事情,我作为副局长也是责无旁贷,客人没有走,我也不好走。
同为官场中人,侯卫东很理解小佳,处理好与省里的关系是大事,他交代道:少喝酒,早点回来。
小佳在凌晨一点回到家,侯卫东已经熟睡,在睡梦中,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嘴角挂着一丝口水。小佳站在床边看了看酣睡的丈夫,取过卫生纸,擦掉了他脸上的口水。带着儿童般纯真睡颜的侯卫东翻了身,继续睡觉。
早上,小佳赖在侯卫东怀里,道:昨天谁来过?我看见有烟头。
“爸妈带着朱言兵来家里。
小佳睁大了眼睛,道:现在社会复杂得很,我给他们说过,别掺和到你的事情里。
“也没有什么,他们毕竟还是厂里出来的,厂长找来了,他们带到我这里来,很正常。你要理解工人对工厂的朴素感情。
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两人下楼,两辆公车已经停在了新月楼下。两个驾驶员凑在一起说着话,见到各自的老板来了,飞快上车。
晏春平则坐在车上,正在给春天发短信,见到侯卫东出来,赶紧下车,接过侯卫东的手包。
侯卫东坐在办公室,正喝着热茶看着厚厚的文件,钱宁副市长走了进来。钱宁这个位置原本是高榕的,能当上分管商业的副市长,完全是天上馅饼掉下来碰了脑袋,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政府领导里一直很低调,做人做事都挺小心,连以前的花哨西服都脱掉,换上朴素的板色西服。
侯卫东站起来握了手,道:钱市长,请坐,到这有什么指示?钱宁先是左拉右扯谈了些天气,然后道:晚上有空没有,一起吃个饭。
侯卫东此时挺敏感,心知此时饭无好饭,可钱宁也是副市长,大家一殿为臣,不好拂了面子,豪爽地笑道:就算是再忙,钱市长交代的事也得办,是不是?
钱宁在当沙州市商委副主任时,侯卫东还是益杨县的小干部。此时在政府序列之中,侯卫东排名在钱宁之前,好在钱宁心态好,不计较,与侯卫东联络好以后,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他给一位老朋友打了电话:我跟侯市长约好了,晚上就在沙州宾馆吃饭。这是初次接触,你们可以谈一谈厂里的情况,听一听侯市长的意见,我到时会帮着厂里说话。
对于侯卫东来说,在如今的调查研究阶段,他并不拒绝从各个渠道与厂领导接触沟通,通过与厂领导交流,可以获得许多有用的资料。他正在办公室看文件时,突然接到了赵诚义的电话:侯市长,朱书记请你到办公室来一趟。
到了朱民生办公室,朱民生依然是冷脸冷面,见到侯卫东,略略抬了抬头,道:我刚才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来电者自称是絹纺厂正义工人,他说绢纺厂与一个私营公司签订销售合同,这样做就是将一个大厂的命运交给了私营公司来控制。絹纺厂的正义工人将组织人员到省委、省政府去反映情况。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纸,道:这是绢纺厂部分干部写的报告,强烈要求改革,你拿去看一看。
侯卫东暗道:蒋希东这人倒真是人精,眼眨眉毛动,什么事情都明白。他在朱民生面前特别稳重,道:这一段时间,絹纺厂销售困难,产品积压严重,据项波说,再不想办法,所有流动资金将全部变成库存。
“就算销售困难,也不能将经济命脉完全交由私营公司,这事你要过问。
“好,我马上开展调査。
朱民生又问:项波担任厂长以后,企业情况怎么样?
侯卫东大摇其头,道:如今絹纺厂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我建议将绢紡厂纳入改革第一批试点。
朱民生没有私利,选哪一家企业进行试点都无所谓,他要的是最终的效果,道:市委是确定大方向,具体怎么做是政府的职责,我没有什么异议。
得到朱民生的支持,侯卫东加快了方案的制订过程。
在10月下旬,沙州国有企业改制的初步方案已经制订出来。方案送给黄子堤以后,黄子堤在送审稿上写道:方案先送市政府常务会议初审,再报市委常委会,黄子堤。
在制订方案的过程之中,沙州市絹纺厂一直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流言不断,而且厂里各项统计数据不断下滑。易中岭签订了销售合同以后,便将自己的所有关系发动起来。他原本以为凭着多年经商的渠道,应该能够打开局面,不料产品进人南方市场以后,遇到了极其强大的阻力,以至于他的销售公司步履艰难。
11月5日,市政府召开会议研究了沙州国有企业改制方案。在市政府常务会上,市政府原则同意了改制方案,但是,黄子堤明确表态,市絹纺厂改革条件不成熟,暂时不纳人第一批改制。
侯卫东早就料到了这一招,也作了相应的准备。他将为什么将绢纺厂纳人第一批进行改革的理由讲完,黄子堤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道-此事不必再议,绢纺厂牵涉六千在职和退休工人,人数多,影响大,必须慎重。我们搞完第一批试点以后,经验更充分,社会气氛更好,才能更有利地解决问题。
黄子堤是市政府一把手,其反对絹纺厂第一批改制的理由既充分又正当,态度既随和又坚决,让侯卫东无可奈何。
市长拍板以后,侯卫东作为副市长就没有权力去改变他的决定,这也就意味着,市绢紡厂的改制问题根本不能进入市委常委会。
散会以后,侯卫东怀着深深的挫折感,他觉得自己就如堂吉诃德一样在与大风车作战,他的所谓阳谋以及各种小手段,在权力面前根本不起作用,显得格外可笑。
副市长到市长虽然只差了半步官阶,但是没有拍板权,权力的内涵却差得太远。侯卫东空有满腔热血和抱负,却不能将想法变成现实,经历了这件事情,他再次坚定了一条信念: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从今以后,绝不当副职。
散会不久,侯卫东接到了祝焱的电话。我听说了市政府常务会上的事情,在政府工作,必须得学会妥协,退一步海阔天空。祝焱的声音很是从容。他远在茂云,却对发生在沙州市政府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
侯卫东道:祝书记,您放心,我会承认现实。第一轮国企改革,任务很重,我会全心全意将此事办好,这是对我自己负责,对市政府负责,更是对参加改制的国有企业和国企职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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