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着工商人员忙着查扣物品之机,一边打手机一边朝外走。转了几个弯,闪进黑暗之中。
“房局,我是刘坤,有一个事想找你。”刘坤走到远处,给一位熟悉的副局长打了电话。
工商局房副局长不太愿意和前市长秘书搭上关系,敷衍道:“这事不好办啊,侯市长有严令,谁敢开绿灯就要拿谁的饭碗,洪局长拿着侯市长的尚方宝剑,我说话不管用。”
刘坤愤愤地挂断电话,骂道:“一群小人!”他不禁回想起当市长秘书时的风光,那时候不能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少这处事情一个电话就能搞定。他躲在黑暗处,无奈地看着工商执法车开进中药材市场。紧跟着,沙州电视台的小车也开进了中药材市场。刘坤知道肯定会有一位瘦瘦的主持人用嗲声普通话道:“这是沙州关注,我是主持人岳梅。”
从岳梅想到了李梅,刘坤恨得牙痒,骂道:“女人就不能宠,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离开了官场,他得新认识了官场的力量,就算你有数百万家产,一个最普通的执法者都可以处罚你。幸好他有一位颇有能量的姐夫。他没有直接给季海洋打电话,而是给姐姐打了电话,讲了自己的事。
接到电话,刘莉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坐在椅子上抹起了眼泪。季海洋道:“是不是刘坤又惹事了?”
刘蓝点了点头,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要是移交到公安,以后刘坤就不好办了。上一次,侯卫东和洪昂到茶楼喝茶,他还特意提醒过我。”
季海洋闻言,道:“侯市长是什么人!他提醒过的事情,肯定有特别意思,没有引起你的注意?”
“我当时给刘坤说过、他没有听进去。”刘莉神情很不好,脸色白得吓人。
季海洋走过去,握着妻子的肩膀,道:“不管什么事,总得解决,再急也没有用。”刘莉道:“听说电视台也介入了,如果向社会曝光就不好办了,要早点做工作。”季海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
季海洋来到书房,找出洪新兵的电话号码,他沉吟良久,没有将电话打出去。
对于新任的工商局长来说,“非典”是其任职的关键一仗,洪新兵接到突袭中药材门市的战果以后,第一时间向防非办侯卫东作了报告。
侯卫东没有想到洪新兵的动作这么快,夸道:“洪局长重拳出击。给了哄抬物价、造假制假者以雷霆一击,对这种趁火打劫的奸商,我支持严惩重罚。”
洪新兵道:“在中药材市场有门面的商户背后都有人,我最怕接到讲情电话。若是不给面子,以后工商局会遇到很多障碍,若是给了面子,又担心压不住牛鬼蛇神。”
侯卫东道:“我当你的挡箭牌,凡是有说情的人,一律让他来找我。你明天一早就将工商局的意见送到防非办,我来签字。”
怀洪新兵结束通话不久,季海洋的电话打了过来。
“卫东市长,我是海洋,在新月楼门口。”
听说季海洋亲自来到门口,侯卫东很是诧异,道:“季兄,我在家里,你上来吧。”季海洋是侯卫东的老领导,处理公事时,他称呼季局长,在私底下,他一直使用季兄的称呼。
季海洋来到侯卫东门前时,只见大门已尼打开,侯卫东站在门前等候。
“季局,快请坐。”小佳是园林局副局长,长期被张中原局长派出协调资金,每次都能有一个较为满意的结果。因此,小佳对季海洋很有好感。
季海洋喝着热茶,环顾房屋,道:“小囝囝没有在?”
“平时都在外婆家里,我们哪里有时间照顾她。”
小佳将洗净的水果端了出来,打了招呼,就进了书房,将谈话的空间留给两个男人。
“季兄,有事吗?”
“这么晚过来,肯定有事,我那小舅子又惹麻烦了。”
“哪方面的事情?”
“他在中药材市场有个门面,今天被工商查扣,主要是价钱高和有部分假货。抬高物价的事情,刘坤知道,假货则是售货员擅自进货。”季海洋没有隐瞒,原原本本讲了事情经过。
侯卫东对刘坤这个同志很是无语,有季海洋这样的姐夫,他完全能够合法发财,谁知还要搞这些不上台面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将皮球踢回给季海洋,道:“季兄,你有什么想法?”
季海洋道:“扣货,罚款,越狠越好,要让你那位同学长点记忆。但是,他现在这个情况,黄子堤还在外逃,最好不要把他移交公安,否则麻烦就大了。”
侯卫东摸清了季海洋的底线,道:“知道了,明天等到洪新兵汇报完了再说。”
第二天,洪新兵来到了办公室,详细报告昨夜突袭的成果。
正说着,公安局老粟找了过来。
侯卫东暂时中断与洪新兵的谈话,道:“目前为止,拘留了多少人?”
老粟道:“参加挖路的、烧警车的、打人的,有十九个人。”
十九个人,这个数量让侯卫东头痛无比,道:“粟局、何书记、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先和洪局长把事情谈完。”
侯卫东揉了揉太阳穴,道:“‘非典’时期,拘留了林安村村民,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工商这边就以教育为主,重处重罚,但是暂时不必移送司法机关。哎,四面起火,市委、市政府压力太大。”
洪新兵理解了政府的难为之处,道:“按侯市长指示办,重罚。”
洪新兵离开以后,侯卫东和老粟向宁玥报告了林安事件的处置情况,随后,市委召开了专题会。
在会上,形成了两派意见:一派意见是法不责众,在“非典”期间不宜追究刑事责任,以教育为主,否则会引起群体事件,另一派意见是违法必究,越是在“非典”期间,越是依法行事,处理了带头人,才不会引起群体性事件。
两种意见都有道理,朱民生一时难以决断。他用眼光扫了一圈参会的员,最后停留在侯卫东身上,道:“侯市长,你具体抓防非工作,如何处理对防非工作有利?”
侯卫东用平静又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这是我们依法行政的原则。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只要触犯了法律,就应该用法律手段解决,我建议进入司法程序。”
副书记杨森林颇为疑虑,道:“进入司法程序以后,若是引发群体性事件,则根本没有回旋余地,如何收场,这是我最担心的事。”
在处理群体事件时,最怕领导态度动摇而导致半途而废,侯卫东道:“我认为对违法人员的姑息,财有可能让事情越演截止烈。”
朱民生仔细听了几方观点,最后下定了决心,道:“我同意侯市长的意见,进入司法程序。”
进入司法程序以后,林安村的群体事件出现了一次短暂反弹,在镇村干部劝阻以后,村民们不再围阻隔离点。
在 市区,经过工商、公安、物价等部门数次集中打击,以及后勤保障组的努力,沙州建成一条绿色通道,市面物资供应充足,价格平稳。
防非工作虽然仍然紧张,繁忙,但是走上了既定轨道后,各部门配合良好,侯卫东反而渐渐轻松起来,压力大,却不像“非典”初来时那么手忙脚乱。
5月1日,由“非典”引起的紧张空气似乎缓解下来,标志性事件就是首都第一家专门治疗“非典”病人的临时性传染病医院小汤山医院开始接收其他病人。中组部决定追授在防治非典型肺炎斗争中光荣殉职的叶欣等同志为“全国优秀共产党员”称号。英国、印度等国家被世界卫生组织从“非典”国家的名单中删除。
国内仍然还有“非典”病人出现,岭西省不敢松懈,隔三差五出台紧急文件。
城市防非工作进入高潮以后,为了防止“非典”向农村传播,岭西省下发了《关于进一步进加在农村防治非典工作力量的紧急通知》。
刚刚召开完沙州三区四县防治“非典”工作会,侯卫东还没有走出会议室,晏春平过来请示:“省教育厅江副厅长要到沙州大学视察防非工作,江副厅长直接到沙州大学,在沙州大学开座谈会,吴主任问侯 市长能不能陪同参加?”
蔡恒同时接到电话通知,紧走几步,朝侯卫东追了过去。
“这个时候来视察工作,江厅长这是工作扎实。”侯卫东原来想说“江厅长这是添乱”,临时改口为“工作扎实”,又道:“如今防治‘非典’的重点向农村延伸,江厅长能来是好事,我参加。”
在前往益杨的高速路上,宁玥的电话打了过来,道:“江副厅长是我的老同事,我在省里暂时不能回来,沙州教育离不开省教育厅支持,你帮我好好接待。”
侯卫东简明扼要地道:“明白。”
在体制内工作了十来年,他早就变成了传统的铜钱,内心还是方的,外面已经磨圆了。对待上级部门来的人,哪怕是官职较低的干部,也尽量做足礼仪。若是不小心怠慢了上级部门的小人,说不定会给工作惹来障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作为成熟的官员,他深悟此道。
半个多小时后,侯卫东和蔡恒等人来到沙州大学,在小会议室与江厅长见了面。
郭兰是沙州大学防非办副主任,全程陪同江副厅长、侯卫东、蔡恒等人。
这一段时间,侯卫东全部精力盯着“非典”,每天从脚板忙到背上,一直没有再与郭兰联系。只是每当忙里偷闲下来时,郭兰的身影便会从心灵某个角落跳将出来。面对面站着,两人眼角间透露出那么一点小情绪。在众人面前,小情绪一闪而过,不敢停留。
江副厅长是教育世家,很有学者风度,按照职责分工,他负责全省大学的抗非工作,昨天把岭西和铁州的大学走完,沙州是他的第三站。
几位领导见了面,稍作寒暄,便在大学里召开座谈会。座谈会开完,已到十二点,午餐没有进县城,就安排在沙州大学不伙食团。
郭兰没有参加午餐,她回到校防非办,针对江副厅长的意见,为下午的视察作安排。
在“非典”时期,大家心态都发生了微妙变化,午餐吃得就很储蓄,没有喝酒,大家谈话的重心都围绕在抗击“非典”工作之上。
吃了寡淡的午餐,放下筷子,江副厅长道:“我们继续吧。”
校长段衡山道:“江厅长,还是休息一会儿,防治‘非典’是持久战,休息好,才能保持充沛的战斗力。”
江副厅长生活极为规律,向来是要按时午休,只是在特殊时期,他不太好提午休的事,此时由段衡山提出午休,正合其心意,便顺口答应。
将江副厅长送到小招待所,县委书记蔡恒回县里休息。侯卫东和段衡山都住在西区湖边,一起朝楼房走。
段衡山道:“卫东,很久没有回学校。”
侯卫东道:“平时事情多,现在遇到了‘非典’,很少回学校。穿林最近回来没有?”
提起儿子,段衡山很骄傲,用谦逊的口气道:“他无事忙,他忙的都是大事。”
两人说笑着上楼,先来到侯卫东门前。段衡山道:“你这屋久未有人住,干脆到我上面,喝茶,聊天。”
“我进屋通通空气。”
侯卫东挥手与段衡山挥手告别,等到段衡山上了楼,他进屋,给晏春平打了电话:“你们找地方休息一会儿,下午两点到西区教授楼来接我。”
正在拿钥匙开门,隔壁的门吱地吃了一声,侯卫东如有心灵感应一样,回头看着这道缓慢打开的防盗门。
郭兰出现在门口,道:“你回来了。”
“你也回来了。”侯卫东上下打量了郭兰一眼,心中的喜悦难以压抑,呼吸紧张。
“我不是回来,本身就住在这里。”郭兰脸上露出一阵羞涩的淡红。
“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负责了防非工作。”侯卫东说了一句和解释接近的话。
他和郭兰是最亲密的爱人,相互间存在若有若无的隔阂,爱与隔阂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郭兰抿嘴一笑,道:“我知道你很忙。你每天的活动都有《沙州日报》作记录。”在成津组织部当部长时,她的表情经常是严肃的,此时站在门口轻松一笑,顿时让侯卫东感到如沐春风,略略上翘的鼻尖带着几分调皮。
两人站在门口快乐地对视着。
郭兰道:“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进了门,侯卫东三步并两步就走到阳台,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郭兰的身影。郭兰感受到了窗前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温柔地笑了笑,这才走向商店。
等到郭兰背影消失在了树木中,侯卫东这才转身走回房间。西区教授楼位于湖边,被绿树所包围,清新,房间多日没有住人,灰尘并不重。他将房门和窗户全部打开,让空气对流。他以前有这种习惯,“非典”到来,通风的习惯坚持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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