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瑞轩看在眼里情知有异,回头见到王豆豆走来。
“呵,一起坐下来,商量件事吧!”倪瑞轩手指老刘叔身边草垫,意思让他坐下。
王豆豆面色有些苍白,他似乎看出未出五服的本家叔叔脸上鲜湿的泪痕。
“王叔,碰上什么伤心事哩。”王豆豆微笑着问,眼底却透着沉淀的冷森的逼视。
“没甚大事,只是刚才我一番话把老人家感动了。”倪瑞轩说打着圆场,他隐隐约约觉得老王正要说出的秘密里似乎涉及到王豆豆,这让他大为震惊。
“我这位未出五服的叔呀还是孩子脾气,容易激动,但心肠好。在我们本家父辈中算他人缘最好了。”王豆豆一边恭维同时话夹骨头递给老叔消化。
倪瑞轩初时并未听出来,只是不动声色观察老王面色变化,同时用眼角余光扫视王豆豆。
两人表情复杂,老王躲躲闪闪、畏首畏尾,连正眼看王豆豆也缺少勇气,仿佛有不可告人的把柄抓在王豆豆手里。
“叔,我爸请你去家里喝杯酒,他说有事找您老商量,特地让我来请您。”王豆豆对老王说。
老王表情惊诧不已,似乎是不相信会有人请一个常年给人种菜为生的佃户去饮酒,又无言拒绝。
“叔,你现在去吧,我爸在家中等着呢。”王豆豆继续催促他。
老王如中了邪唯唯诺诺爬起身,往王豆豆家去了。而王豆豆本人若无其事地转向倪瑞轩问道:“有事尽管交待我去做,别说商量。您是主人,哪有主人和下人商量事的。”
倪瑞轩怔怔的看着他,似乎没醒过神来。竟然没出言阻拦老王的离去。王豆豆的能言善辩使倪瑞轩刮目相看,甚或眼前一亮,多年来还从没见过他语言与思维如此干脆利落过。
“也没什么事,家中有事你先回吧!”倪瑞轩对他说。
“真没事?”王豆豆问。
“真没事。”倪瑞轩答。
王豆豆走后,倪瑞轩独自坐在月亮地里竟没醒过神来。
老刘叔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对眼前发生的事无动于衷,仍沉浸在摆弄铜水烟壶的喜悦中。
忽而天空变色,一团乌云飘来遮了星晖,于此同时前院传来女眷齐声惊呼,将倪瑞轩从幻觉中唤醒过来,浑身格灵灵打一寒颤,面孔变色,如压迫到极限的弹簧,“嘣”地弹出去。只因盘坐太久,双腿麻木,刚一着地又倒在地上。
前院炸了营般呜哇乱叫成了一锅粥。
天傍黑,女眷聚齐于厅内。芦叶、芦花、桃桃在厕所边摆一张条桌,将瓜果梨桃整鸡整鸭和各类点心摆整齐了,按人数在下方布置上草蒲团,这才去请主事的外奶奶(倪瑞轩的母亲)前来。
祭祀紫姑仪式多年未曾演习,近乎失传,所有繁文缛节记不大清了。为此刘菊妹和婆婆以及倪瑞青三人共同协商,按各自回忆布置其中的枝枝蔓蔓、七拼八凑到后来竟然将祭祀过程大概记录了。其中关键部份还是婆婆记得多,菊妹和瑞青仅对各类祭品记忆犹新,也是儿时对供桌上各类瓜果,还有染了红红绿绿、琳琅满目的各类点心最感兴趣。年少时总是对颜色鲜艳的吃食过目不忘。
早在黄昏时分,各人早早便沐浴净身。此时由主事带队,每个人尽皆紫色长袍,腰束绿绸,鱼贯而出。唯一不同是主事头上多一顶冠,冠顶插三支孔雀翎。
盈月不懂这些,但觉新鲜,跟在主事身后一颠一颠往前迈着鸡啄米的步子,看头顶三根孔雀翎上下飘忽,忍不住想笑,终究没敢笑出来。她也知道祭祀是件严肃的事,只是被主事鸡啄米之态逗引,滑稽可笑,实在忍无可忍只好假装咳嗽捂了嘴。
队尾芦叶和芦花各用食指抬一箩,箩内装有白米,米上插一支竹筷一步亦趋。
抬米箩女子需精挑细选,已婚或破了身子的女子不可担当,因为求得紫姑下界时她俩作为轿夫抬着紫姑进屋。据传紫姑最憎不守妇道女子,她能觉察男人残留的异味,一旦识破将惩罚该女不病即灾,重者不能善终。主事将芦叶和芦花拉进屋内仔细盘问,证实未曾经过男女之事尚属,才敢允其从属左右担当轿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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