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麟闷声闷气地回到家,心里晓得这以后日不好过了。国强做着一把手,你就不能得罪他。这下好,还得罪了两次。
但转过来想,我德麟也没有什么东西犯在他手上的。他又能把我怎么样?要说找岔子,他国强的漏子更大,在外面搞孵化,睡了那么多女将和大姑娘,真要捅到公社里,也够他受的。
德麟心里也不踏实,当年跟他睡过的女将,也不晓得有多少。像姜兆贵家的女将,那可是蒲塘里最彤的小女将,刚刚嫁到蒲塘里时,个个都说,上一代是卢素素,这一代就数刮刮叫了。姜兆贵的女将叫乔海娣,没得人喊她的名字,只晓得喊她“刮刮叫”,那是好得不能再好彤得不能再彤的意思了。方德麟五八年上,做了一件漂亮事,也做了一件糊涂事,他趁兆贵家揭不开锅,从自己家里偷偷地瞒着素素拿了五六斤大米给刮刮叫,就这样就把刮刮叫给睡了。那时乔海娣哪里就肯了?方德麟想叉了,以为蒲塘里的女将个个肯给他睡,偏偏一个刚嫁过来的乔海娣就说什么也不肯。德麟差不多是把海娣强奸了。有了第一次,不愁第二次,从此来往多了,乔海娣没得吃了,只要使个眼色给德麟,德麟便会送粮来的。事情当然是瞒着兆贵的。可最后没能瞒得住,兆贵最后拿到了一个东西,德麟跟刮刮叫做事时不小心把个图章掉在了床上,兆贵拿着了,什么都明白了,自己让德麟给戴了绿帽子。于是,揪住老婆的头发,掼倒在地,骑上去,两个拳头像捣蒜,把个刮刮叫打得死去活来。那一天,兆贵是在往死里打他婆娘,屎都打出来了。谁来拉架也拉不下来。兆贵打得眼睛里面冒火,最后自己都哭下来了,老婆却没有哭一声。
遇到这样的事,卢素素跑不开,也不能装聋作哑,是自己的丈夫闯下的祸,哪里走得开去。卢素素看着刮刮叫硬撑着,自己倒伤心得哭起来,一边求兆贵不能再打,一边把刮刮叫往外拉。可刮刮叫不理卢素素,横下一条心一定要让兆贵打死她似的。卢素素跪下来,哭着求兆贵别再打了,要出人命的。兆贵这才住了手,可嘴里硬着,出人命就出人命,这世道,还不如死了算了。
兆贵停下来,刮刮叫才放开了嗓子,哭着喊了一声,你个兆贵,你是个人,你也吃了人家德麟的米。你呕出来还人家啊!接着就再不开口了。
刮刮叫躺在地上,卢素素去拉她,刮刮叫真的是屎都被打出来了。卢素素再一看,那乔海娣拉出来的哪里是屎?是烂菜叶子,是草根树皮。卢素素抱着刮刮叫,又伤心地哭起来,嘴里骂道,你个德麟,也是丧德啊!你欺侮人家海娣子啊!
刮刮叫是个好女人,兆贵是个硬汉子,德麟第一次把个事情做糟了。
第二天,乔海娣逃了。
村上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是德麟帮助海娣逃跑的,海娣现在逃到了德麟当年打仗的地方。那些地方听说也有德麟的老相好的。
说什么的都有。
兆贵求过德麟,让德麟帮助把海娣找回来。兆贵也跪下来了,就是没得用。人逃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德麟确实没有帮助海娣逃跑,德麟也不知道海娣子到了哪里。
兆贵是条汉子,德麟以为兆贵会与他来蛮的,但是兆贵忍住了。
这事情,就这样搁在了卢素素和方德麟之间,两口子都不提这档子事,提到这档子事,两个人都不讲话。那是个硬块子,是个结。提不得,也绕不开。
这事国强肯定也听说过,但他自己也嘴短了,他又何止睡了一个女人。国强这人,好的坏的,彤的丑的,只要是个女人,他都想。像袁红山的女人铜珍,都四五十岁的女人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了,可是,人生得白净,又装着两颗金牙,这国强,就没有放过。只要一到民兵营长袁红山的家,袁红山一定借故出去有点事,让老婆与国强上床。
德麟这些事都知道,不过闷在肚子里不讲。
他国强会说他德麟当年的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德麟不怕。
但眼下,德麟还是有了心事,问他,他又不说,晚饭吃过,便又回大队的仓库去了。
德麟睡在仓库里。这么多年来,德麟一直睡在仓库里。他只有三顿饭在家里吃,其他的时候都泡在仓库里。仓库保管员这事是个苦差事,人离不得。一离人,要是粮食被偷了,怎么向蒲塘里的人交代呢?
德麟刚回来那阵子,是一个人睡在仓库里的。后来,便经常出事了,仓库的窗子外面总有人敲。敲得很轻,很柔,都敲到了人心里了。德麟晓得,是一个什么婆娘在外面敲哩!德麟这人鬼精得很,都晓得是哪些女将要来。是他看中的,他喜欢的,他就放进来,不是他喜欢的,再敲也没得用。德麟在仓库看粮仓,弄了多少女将,他自己也没得数了。但有一点,要他方德麟弄仓库里的粮食的女将,他碰都不碰。有的女将精,先睡,睡过了再说粮食的事,方德麟就冷下脸来,再不讲一句话。接下来,不管这个女将彤到什呢样子,也不管这个女将求他求得什呢样子,再要来睡觉,是万万做不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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