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将军,对不对?”我问。
他没回答。那便是了。枕壶那爹我不甚喜欢,是个老顽固;要我说,枕壶那美貌娘亲多半是被他给逼死的。他把枕壶打成这样,可真是舍得!
“你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枕壶敲了敲我脑袋,说:“疼糊涂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羞不羞?”
我骨头疼得汗淋淋的,老早便失却了耐心;枕壶这伤,伤在他身上,一半也疼在我心上,搅得我心烦意乱,吼道:“让你脱你便脱,哪里这样多的话?”
☆、【章三京华】09
一番斗争下来,是我赢了;不顾自己疼得痉挛,狠狠心剥开了枕壶的衣裳,只见他背上赫然是血淋淋的鞭痕,蛛网般密布。鞭痕新鲜得很,涂了些黏糊糊的草药,散发着一股怪味儿。我一声不吭,默默替他穿好衣服。枕壶自己理了理衣襟,笑问:“怎么不哭?都不像是阿昙了。”
我犟头犟脑地问:“你告诉我,沈将军因什么抽你鞭子?”
这一轮却是枕壶赢了。我耍尽了七十二般手腕仍旧撬不开他的嘴;他只是笑笑,不当回事。我心力交瘁,裹了被子翻过身去,说:“你走罢。”
枕壶摸了摸我的头发,“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是伤心;伤心他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我,他拿我当什么?我又不是个娃娃了。我身上骨头没初发病时那样痛了,只是缠缠绵绵的,搞得我浑身酸软无力。我说:“你这个病号,还想照料我不成?你养好了再来找我罢。”
枕壶柔声说:“我无妨的。”
我把头埋进枕头里,半抽泣半怒骂道:“你无妨,我有事!我现在看见你就难过,你请回罢。”
枕壶慢慢道:“我、我万万不想见的……便是你难过……”
枕壶觉得真相会让我难过,而他的隐瞒同样也叫我痛苦不堪。两条路全被堵死了,世上竟有这样的两难。我仍旧不肯看他,只说:“请回罢。”枕壶静默半晌,道:“也好,我去外头看看师姐来否,你且等一等。”他翻身出了门,我虚弱地扶着枕头坐起来,心里也不知杂杂拉拉想些什么。
外头一阵喧闹,窗前烛火映出纸糊门外梳高髻女子窈窕的姿态。我听到深鹂师姐略微有些沙哑的嗓子低声问:“阿昙睡了吗?”枕壶道:“不曾。”阿娘强忍着一腔心酸,道:“辛苦深鹂夫人夤夜奔来,小姑娘太任性了。”师姐不温不火道:“任性也是我惯出来的,我吃得消。”阿娘顿了顿,打开了我的房门,我看到绫织举着蜡烛,阿娘和枕壶各自站在师姐一旁,师姐提起裙角走近我。
她在床头一坐下,我便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她怀里。师姐笑吟吟道:“我才把嫩嫩哄睡了,又要穿过半个长安来哄你。你俩怎么这么讨厌,恩?”我闷声闷气说:“我疼!”师姐顺着我的脊梁骨摸了一遍我的背,熟悉的暖流烫进我的肌骨,她轻声问:“看过医生没有?”阿娘忙说:“宫老先生正在府上歇着,我去请他老人家来?”我咬牙切齿道:“我不要看医生。”这么些年,医生口中那些话我差不多倒背如流;不论话说得多婉转,总而言之我这病是治不好的。
师姐却转向我阿娘道:“有劳夫人请宫先生来。”阿娘携绫织去了,我才发作起来,只嚷嚷道:“我不要看医生!我不要看医生!”师姐似笑非笑地瞅着我,也不答话,只向枕壶闲闲吩咐道:“替我斟盏茶来。”枕壶尚未挪步,抹月便机灵地跪了跪,烧了一壶茶水来。师姐悠哉地吹出热腾腾的白气来,才对我道:“有什么撒泼赖皮的本事通通使出来,横竖这医生是看定了。”
师姐不如师兄严,然对我也不算无原则娇宠。我吃软怕硬惯了,便对侧立一旁的枕壶道:“我要你走,你如何还在这里?”枕壶遭这一桩飞来横祸,哭笑不得,作揖告饶道:“我走,我马上走。”师姐却取了枕壶腰间的折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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