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方才趁机去看了一眼覃凤鸣,进门见师父竟伏在陈湘怀里,禁不住吃了一惊。陈湘抬头看见他的眼神,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大堆事,不能这么老抱着他——转头看见旁边床上的顾峋风,心中倒有了主意。
(三一)各有因果
陈湘待绿烟把顾峋风全身按摩擦拭一遍,吩咐把他受伤的右臂横着打开,将顾七放在他臂弯之下——夏日闷热,顾七睡梦中似乎觉得凉凉的甚是舒服,也就乖乖抱住顾峋风。陈湘扯过被单给他裹住肚子,让绿烟看着别让他碰了顾峋风右肩和左腿的伤处,这才抽出身来,出去看覃凤鸣的伤。
覃凤鸣聪明过人,学医学武都是拔尖的,自来在师兄弟中颇为自负,没想到这一回却在自己师父身上误诊出事!这一顿荆条打得虽狠,他也不敢抱怨,看见对自己期望甚深的陈先生反觉惭愧,挣扎着又要下床请罪——陈湘看他知错,也没多说什么;好在都是皮外伤,小山也都给他处理好了——便让他引以为戒,以后再不可大意。
顾七这一觉从午后直睡到天黑,醒来才发觉自己睡在夫君身边,陈湘闭着眼在一边打坐诵经。顾七想起睡前的情形,心中既感且愧,起身检视了一下夫君伤处,悄悄穿上衣服,便拜倒在陈湘身前。
陈湘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醒了?”顾七道:“哥哥的修养镇定功夫比我强得太多,阿七死心塌地拜服。”陈湘“嗯”了一声,道:“想明白了便先去吃饭吧。”顾七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方才听哥哥诵经,这里头的道理想请教哥哥——我以前做下的恶孽,到底会不会连累身边的人?”
陈湘道:“恩怨往还,有其因必有其果!善恶自作,业果自受,各有各的果报,各还各的业因——就像一个人病了,父母眷属想以身相代也不可得——你自己的缘都要你自己了,谁也代替不了!”
顾七道:“那大哥这样,难道与我不相干?”
陈湘一笑:“相干不相干,我辈凡夫俗子,哪里知道?无始劫以来与你结缘的有多少?你跟他,他跟我,我跟你这一世的缘分也不知是前世之果,还是后世之因——要说带累,他如今无知无觉,你倒忧心如焚,不知道是他欠了你的,还是你欠了他的。”
顾七让他这话说得一愣,禁不住翻来覆去地念叨:“是他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他?当初是他先救了我,”陈湘打断他道:“别算了——就两个人的恩怨纠结你都算不清,你只想你活这二十几年跟多少人打过交道?你前生后世又跟多少人打过交道?你算得清楚么?”
顾七自幼聪明过人,精于算计,做什么都能做得极好,此刻被他这一片冷言冷语,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越想心底越是一片混乱——若是一切都算不清楚,那我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陈湘不再理他,站起来走到顾峋风床边,自行诊脉施针;不一刻绿烟捧了一盆水进来帮他清洗擦身,看见自己主子低着头直挺挺跪在一边面壁,倒是陈湘依旧帮着忙活,也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七爷精明严厉,就是在顾大侠面前都颇有主见,反而到了这位好脾气的陈先生面前事事低头,也真是一物降一物。
陈湘伺候完顾峋风,看看天将定更,这才走到顾七面前道:“你别只管失魂落魄的——今儿该你照料他了。”顾七心头乱成一团,见他要走,一把抓住,求道:“哥哥,你别走,我,我全乱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哥哥,你留在这里睡吧——你就睡这张床,你陪陪我好不好?”
陈湘道:“那你呢?想在这里跪一夜?”顾七摇摇头道:“我白天睡过了,现在也不困——哥哥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得好好想一想,困了我就在大哥身边睡一会儿就行。”说完了才想起这话很暧昧,哀声道:“哥哥,我不是——我,我一个人睡老做噩梦,我害怕!”
顾七自来要强好胜,只是被顾峋风这件事深深震撼——白日里还只是心绪不宁,一觉醒来后头脑清醒了,却被陈湘一番话将他素来自负的精明算计也完全打破——人算不如天算,原本自信满满的人一下子发觉自己毫无凭借!如今真心体会到陈湘的宽厚,也就真情流露,拉着他直言哀恳起来。
陈湘叹了口气,道:“好吧,我陪你——你要真的忏悔以前杀业太重,等回到普陀山,我们去普度寺做个道场,请高僧多念往生咒超度亡魂——你再请一卷《大忏悔文》每日拜诵,把功德回向给他——求菩萨保佑他早日醒来。”
顾七连连点头,道:“那咱们明天就回去——大哥他,能移动吗?”陈湘道:“拿床板直接抬到车上就行——回去也好,这里刚打完仗,什么都缺,总不如家里好调养。”顾七道:“好,我明天把差事跟王大人交卸清了,咱们就回家。”
第二天顾七去交卸了差事,陈湘吩咐四个弟子继续留下跟王大人帮忙,便即收拾北上。顾七看他每日临睡前打坐诵经,便求他传了经文,也随着他一起拜诵,这才睡得踏实了。
不一日回到普陀山,顾七当即去普度寺,做一场大大的法事超度亡魂,自己也从此持斋,每日跟着念一个时辰的往生咒,没事便守着顾峋风,除了照料他便是亲手抄写经文,忏悔前过。
七七四十九日法事做完五七,顾峋风依然故我,这日晚饭时却听说——皇上到江南来了!
(三二)圣驾南巡
消息是周峋鹤带来的——他听说小师弟伤重昏迷,也赶着过来看他。陈湘和顾七一见大师哥,当即长跪请罪——周峋鹤对小师弟爱若亲子,也顾不上责备二人,赶着问师弟的情况,听说是失血过多,血气不足濡养身心,当即不惜损耗内力助他推血过宫——可是如今伤口虽慢慢愈合了,人却全无苏醒之相。
而皇帝性好出游,自年初陈顾二人离京就羡慕不已,为了下江南跟众朝臣打了半年游击,终于听说了宁王谋反的消息,当即带同江彬御驾亲征——谁知出京不久便接到王巡抚的捷报,说已经生擒宁王,平定叛乱——皇甫骏好容易出来,又怎肯轻易回京?当即把捷报一藏,继续南来。
他一路游山玩水也罢了,江彬带了十万大军陪在身边,一路勒索地方、骚扰百姓,甚至劝皇帝把宁王放归鄱阳湖,带兵重新捉拿一回——这一道旨意下来,王巡抚大吃一惊,深知十万大军骚扰百姓之苦,一面上折子劝皇帝在南京城行“献俘”礼,一面押着宁王赶到杭州。
周峋鹤跟他是多年旧交,知他一心救国救民;皇帝一行人如今刚到扬州,听说为了征选美女搞得民心惶惶,甚至到大街上“拉郎配”,搞得乌烟瘴气;江彬张忠等仗着皇帝宠信,到处耀武扬威,侮辱官员,勒索财物——层层摊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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