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除他之外,已无人知晓的秘密。
他少年时候,曾经见过元岛的岛主。
元岛的岛主似乎从不与外人说话,于是身边带了一个冷清的蓝衣剑客,以转述她的话语。
岛主的面容和音色,苏梦枕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站在一株巨大的杏花树下,轻描谈写地评价他:“和苏檀轻有点像。”
然后剑客说:“苏郎端肃,不及少年意气。”剑客看向他的眼神和长辈仿佛,但周身剑气却让目光带上了锋锐气,都像是一把、甚至数把即将鞘的利剑。纵使知道这位剑客对他心怀善意,苏梦枕仍觉得凄神寒骨,难以抵抗他的威势。
苏幕遮坐在游廊中,与元岛的来客隔着新上了桐漆的围栏。他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但还坚持着和他们对话:“我只剩下这一个孩子,自幼拜入了小寒山门下。”他将“一个”这个词念得很重。
岛主看了剑客一眼,于是剑客代为转述道:“令子作为金风细雨楼的继承人,原先欠你的两桩事,自然也交由他处理。”
苏幕遮似乎更紧张了一些:“袁先生,如今这样已是我的过错,实在不必再提旧时之约了。”
袁先生叹了口气:“你不要多想,但凡约定好的事情,元岛从来都是履约的。”
元岛的来客离去后,苏梦枕去问他的父亲曾和元岛定下什么约定。
苏幕遮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愧疚和不安,在几次失败的转移话题之后,终于红了眼。苏梦枕记忆中的父亲,永远是刚强的,可眼下的他终于带上了脆弱的神色,哽咽着说:“我那时候没办法,没有办法……”
苏幕遮紧紧握着儿子的手腕,似乎在担心最后的亲人也要离自己远去。苏梦枕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句:“父亲,您不必说了。”
后来,苏幕遮过逝,他再也没能获知实情。
苏梦枕很少做梦,可这些为数不多的梦中,全是苏幕遮的哽咽。
他的父亲一生颠沛流离,充满不幸,唯有晚年得到元岛相助才算是否极泰来。苏梦枕想,这大概就是父亲和元岛的约定了,可即使是杨无邪这样的老人也不清楚老楼主到底付出了什么。可究竟是怎样的约定,能让父亲露出那样不安的眼神,能让元岛的岛主现身呢?
他开始自欺欺人,装作约定并不存在。江湖纷争不断,朝堂之中又有蔡、傅之流,他一面立志收复燕云十六州,一面却深陷京城泥沼,让他不得不把全部精力放在金风细雨楼。后来,他渐渐不再梦到父亲,也忘了旧时事,金风细雨楼终于成为了和六分半堂比肩的庞大势力,他终于从苏幕遮的公子变成了苏楼主。
直至十年后,元岛一封信寄来,催促他做下决定,他才如梦初醒,记起了这个最后的时限。
那位袁先生没有再来见他,而是送来了自己的小女儿。那个小姑娘还一团孩子气,见人先含笑,仪态举止不似江湖人,听闻是那位曾被拿来和自己做比的苏檀轻的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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