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也猛的就捏得越紧了。于是一时之间那种疼不仅仅是局限于耳朵,就连心口,也都跟着抽痛起来。
“怕!我才不怕!我不怕,可我也不想去!”但很快的,忽略掉耳朵上传来的一阵阵的刺痛,沈沫索性梗着脖子和张媛杠上了。
“去不去!”一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了然的死死盯住了沈沫,也是咬起了牙齿一脸的凶悍,张媛的脸上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都显露出来了。
而就在这时侯,坐在一边儿的叶文也是没头没脑的就—插—了一句话—进—来,“去吧,沈沫,你怕他个鸟!”
短短的一句话,然就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沈沫一下子就打了蔫儿了,掩饰不住的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沈沫心说,原来全世界,都已经看出我在怕来了啊!
忽略掉张媛和叶文鼓励的目光,沈沫下意识的就朝着酒吧那头坐在暗影里的秦晋张望了一下,然后又眯着眼睨一下正走下舞台的耿洛。和耿洛柔软而畏缩的目光擦过的刹那,猛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沈沫斩钉截铁的说到,“好,我去!”
“不但去,今天我还给你们玩点儿新鲜的!”
说那一个去字,紧锁着眉峰咬着后槽牙,鼓足了全身的劲儿,那种凝重而决然的表情,就像是沈沫要做的,不是说一句话,而是要完成翻过一座高山或跨过一条大河那般艰巨的任务似的。然而那两个字一经说出来了,就像是丢开了什么压在心头的沉重的包袱一般的,又像是最险最陡的那一段,已经成功的抛到脑后了,沈沫的神情,骤然轻松了很多。其实不单单是神情,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活泼轻快了许多。
而且嘴里说着玩儿点儿新鲜的,沈沫的手也是同时的伸向了一旁的张媛,“小姑奶奶,扇子给我!”
张媛不但是个腐女,还是个无可救药的扇子迷,家里收藏了好几百把她家亲戚从全国各地给她带回来的扇子,而且她随身带着的手提包里面,也是随时的都能摸出一把扇子,这些沈沫也都是知道的。
62
62、甩(三)...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呖呖莺歌溜的圆。”
手把着张媛的那把颇具古风的湖蓝色绢面折扇,一举手一投足,一低首一回眸,沈沫认认真真的唱,一心一意的演。
到现在为止,他从来都还没告诉别人过,他小时候,是很练过几年昆曲的。其实要从他唱皮黄的祖爷爷算起的话,他们家唱戏唱到他这儿,这都已经是第四代了。
祖爷爷唱的皮黄,而爷爷改唱了昆曲,于是爸爸便也子承父业,唱起了昆曲。而妈妈,也就是爸爸在剧团里认识的。
听爸爸说,他和妈妈之间基本上是一见钟情,扎着两把乌溜溜的大辫子的妈妈才刚分到剧团里,两人才搭了一次戏,俩人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而且打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似乎他看的每一场戏,爸爸和妈妈也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妈妈是情生情死游园惊梦的杜丽娘,那爸爸就必然是相看俨然蟾宫折桂的柳梦梅;妈妈是芳心暗许琴挑问病的陈妙常,那爸爸就一定是下第羞归风流俊雅的潘必正;妈妈是河东狮吼恨儿夫浪游的柳氏,那爸爸就绝对是跪在池边求蛙哥莫叫的陈糙……而这其中,他听得最多的也最熟的,也就是这一首《皂罗袍》。
妈妈和爸爸,那时候是世人眼中公认的才子佳人,也是团里面人人艳羡的模范夫妻。而且也就因为有这种条件,所以才四五岁的时候,自己就被爸妈给送到了当时团里面退休的一个老人那里,跟着他一起学戏。
只不过虽然都是学戏,可现实还是出现了一点点偏差——爸妈想的是让他学唱小生,可那个老人却坚持要让他唱旦角,觉得他有这个天分。唱就唱呗,反正那时候沈沫什么都还不懂,等到十来岁懂的时候,又别不过来了。
爸爸和妈妈是在一次去外地演出的途中,出车祸死的。后来据当时的人说,翻车的时候,爸爸是当场咽的气——因为两只手把妈妈紧紧的护在怀里,所以爸爸的全身没有任何防护。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一大块碎玻璃碴子落下来,直接的穿透了爸爸的胸膛,从后背直到前胸。
而妈妈呢,据那些人说,虽然因为玻璃的划伤和金属的挤压的关系妈妈流了很多的血,可其实要是抢救的及时的话,还是很可能救回来的,但是妈妈没有。那些回来的人说,他们当时劝了,也拉了,但怎么劝也没有用,而且也不敢硬拉,怕妈妈失血更多。可任凭别人怎么说,抱着爸爸不撒手,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妈妈抱着爸爸怎么都不肯撒手。
临走前的回光返照之际,妈妈带给自己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儿子,妈妈要去陪你爸了,妈妈对不起你!”
也许是爸爸妈妈之间的故事太完美了,像是一出传奇,所以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沈沫也是不自觉的就苛刻的追求着完美,追求着属于他的美丽的奇迹。
但此时,此刻,当着熟悉的旋律从自己的嘴里再次的飘溢出来的时候,当他面对着躲躲闪闪的、连正眼都不敢看自己的秦晋的时候,沈沫这才恍然记起,原来所谓的传奇,也没有什么好传的,完美的背后,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地璀璨的玻璃。
假如不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的话,他相信爸爸和妈妈此时此地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对寻常的烟火夫妻,跟天下他所有认识那些唠唠叨叨的小老太太和佝偻着肩背的小老头一样,平凡到让人连说,都不想说起。
再说爱情究竟是什么?天下人都为那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着迷,可是又有谁曾提过那首诗歌的最后一句,“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就连这样传诵千年的美丽爱情最后都没办法实现,那自己又还何必要苦苦执着?
够了,就让一切都在此时,画上句点吧!王佳芝在《天涯歌女》的歌声里默默做别易先生,而他和他的过去,也即将在今夜定格!
最后那一个字落音儿,啪的一下合上扇子,眼睛动也不动的望着不远处的秦晋,沈沫直勾勾的就朝着他走过去。
只是人才走到半路里,没想到就被睁着一双星星眼嘴角流着两条半透明的哈喇子的叶文给逮住了,“陛下,陛下刚才所唱,莫非乃传说中的昆曲《牡丹亭》乎?”而坐在叶文一旁的张媛,此时也是一脸惊叹的望着他。
嘴角一勾勾出一弯神清气爽志得意满的浅笑,沈沫手腕儿一转一扇子敲在了叶文的天灵盖儿上“正是,爱卿好眼力!”
“呵呵呵,陛下这一出《牡丹亭》还真是穿云裂石风姿无匹,想来纵然飞燕重生,玉环在世,只怕也难敌陛下啊陛下!”嘴角的哈喇子还在不停的流,紧紧的抓住了沈沫的手,叶文一脸痴迷的继续拍着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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