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九坐在马扎言道:“请小酌一杯再谈如何?”
张玄素见李重九端坐,陡然拱手言道:“原来是上谷公,失敬,失敬。”
李重九奇道:“张兄,真是慧眼如炬。”
张玄素言道:“献丑了,上谷公雪夜前来,必有示下,张某愿洗耳恭听。”
“无妨,先喝酒一暖身子。”
酒事先已是温过的,火炉微烤后,即是热过了。李重九亲自把壶倒了杯酒,张玄素告罪接过,一饮而下,顿时发青的面色即红润起来。
李重九给张玄素连斟三杯,张玄素也不客气一一喝过。
“痛快,”张玄素笑道,“上谷公眼下击败敝主,一统河北在即,正可谓踌躇满志之时,不知为何来深夜来寻某这阶下囚呢?”
李重九坦然言道:“正是要张兄之助,吾知窦建德以国士待公,吾李重九不才,亦以国士待公,还请能助我一臂之力。”
张玄素笑道:“上谷公说话,真是开门见山。事实上,上谷公会亲来,张某早有预料,在这里张某回答前,先问一句,上谷公要如何处置夏王呢?”
李重九言道:“当然是成王败寇,张兄何必明知故问呢?”
张玄素哈哈一笑,言道:“上谷公果真快人快语,但上谷公可知杀夏王的后果吗?”
“愿闻其详?”
张玄素向北拱手,言道:“夏王久在河北,豪杰仁义,深得人心,上谷公骤杀之夏王,乃取怨于河北,不仅民心怨之,夏军大将必抵命抗之,如此上谷公,就算取了河北,想必代价亦是不小,如此延误时机,将来如何能与李唐争锋?”
李重九闻言不由想到,历史上李唐俘了窦建德后,将其杀之,其部将果真纷纷造反。刘黑闼两度起兵,李唐几乎将河北打成一片白地,史书上记载,唐军为平河北,男子年十五已上悉坑之,最后李唐方平定河北。
听张玄素之言,李重九双目一眯,言道:“张兄莫非是为夏王开罪?”
张玄素言道:“夏王确实对我恩重如山,上谷公要这么认为,我并没有异议。”
李重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言道:“夏王乃是当世枭雄,若其尚在,以他在河北的威望,我一日不能安寝。”
张玄素笑道:“上谷公,果然乃是坦率之人,这要上谷公权衡利弊了,只要夏王仍在,其旧部就一日不能称帝,与其留之,比杀之用途而大。”
听张玄素之言,李重九顿时双目一眯,心道这话倒是不错,当初李唐俘窦建德后,以为河北已定,遂将他杀之,以免除后患。但没想到刘黑闼却继而谋反。
而眼下形势不同,刘黑闼已隐然以为窦建德必死,故而有建都河北,与自己分庭抗争的意思,但若是窦建德不死,刘黑闼又哪里来的名义,自立为帝呢。这张玄素虽是一片为窦建德活命之心,但对于自己而言,实际上窦建德不死好处更大,就算如此,听了张玄素的意见又有何不可呢。
李重九笑道:“张兄,你之言真是令吾心动,若是我饶了夏王之命,你是否愿意归顺于我?”
只听囚车内一阵手镣脚镣响动的声音,张玄素伏下身重重一叩,言道:“上谷公,乃龙风之姿,他日必不可远图,无论上谷公是否杀夏王,张玄素都甘愿为上谷公驱策,效犬马之劳。”
见张玄素如此,李重九不由对其更是高看一分,哈哈大笑,对看押的将官,言道:“还不放了张黄门,好酒好肉伺候着。”
“是。”一旁士卒听了,连忙上前为张玄素开锁。
李重九点了点头,当下转身而去心道,姬川,你还真是看走眼了,这张玄素不仅善于谋人,更善于谋己啊。
看着李重九乘着风雪而去,张玄素出得牢笼,得了自由。
“张黄门,还请喝酒暖身。”一旁军官赶忙奉酒。
张玄素哈哈一笑,言道:“是啊,今日需一醉方休。”
说完张玄素接过酒来,一饮而尽,仰头望着漫天飞雪,心道,夏王,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还请万万保重。
次日李重九发出告令,赦窦建德死罪,并封窦建德为乐寿侯,在御夷镇为窦建德设侯府,实际上窦建德为流放至远离河北的怀荒镇,终身被软禁于府内。
李重九率军凯旋返回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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