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对皇上,对大清,真是忠心耿耿,毫无保留。只可惜洪老夫人年迈固执,不能体谅大学士弃暗投明之心,竟使得母子阴阳永隔,父女反目成仇,我们这些做同僚的,也都爱莫能助。"
三官庙劝降一事原是顺治从前便知道的,也是他自小即深以为耻的,因了这个缘故,十年来他从未深究此事,连提也不愿意提起,然而今天听范文程细说从头,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与他心目中那个神秘汉人小姑娘之间极可能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十年前,被囚禁在盛京宫中的汉人小姑娘,神秘地来,神秘地走。会不会?会不会……
他莫名地紧张起来,紧张到屏息,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位洪小姐,今年多大了?"
范文程完全没想到皇上竟会问出这样一个毫无边际的问题,要想一下才不确定地回答:"当年在三官庙的时候,那小女孩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吧,如今十年过去,该是十五六岁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只怕就是洪大学士和女儿在街上迎面遇见,也未必认得出来呢。"
时间对了,年龄也对了,那么,地点呢?地点也对吗?昨天才跟吴应熊提起那位汉人小姑娘,难道今天就有下落了?顺治更加紧张地问道:"当年洪老夫人和小姐来盛京的时候,有没有在宫里住过?"
"住过几天。就在十王亭边上的值房里。不过只呆了两三天,太后就命人给送出去了。"
果然是她!真的是她!终于找到了!十年相思,终于知道了那神秘汉人小姑娘的真实身份,原来就是洪大学士的女儿!顺治一时有些不辨悲喜,他从没想到,原来答案就在自己身边,唾手可得,只要自己稍微对当年发生在三官庙的往事多问上两句就可以了然的,却只为自己心里的一根刺而错过了十年。他茫茫然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谁?洪小姐吗?"范文程更加意外,记得洪承畴同自己说起过的,还让自己帮忙寻找,他使劲地想了想,才恍然地回答,"好像是叫洪妍吧,小公子叫洪开,两个名字只差一个偏旁,所以还有印象。就是叫洪妍。"
顺治却是不理会什么小公子的,他满脑子都是洪妍的影子,那十年前的神秘汉人小姑娘哦,他终于知道了她的芳名:洪妍。原来她叫作洪妍!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这个名字,竟是潸然欲泣。当他默默地思念她呼唤她的时候,她会有所知觉吗?当她在空气的震颤中感受到某个人的思念,又会知道那个人就是他、当今天子吗?
洪妍,洪妍。少年天子顺治的心里充满了温柔的思念与感伤,他想流泪,又想啸歌。十年了,虽然他仍然没能找到她,却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终于向她走近了一步,至少,是走近了她的父亲。这使他觉得,自己终于与洪妍有了某种联系,从而变得更加紧密了。
四月二十二日,顺治特别传谕礼部制定满洲部院各官:今后凡有父母丧事,一体依照汉官旧例,离任丁忧,持服三年,又追述去年洪老夫人仙逝,洪承畴为朝务繁忙而未能尽人子之孝,特地追补了许多赏赐,又传命礼部准备三牲,以为下月洪老夫人周年之祭。
洪承畴大为意外,心中栗栗不安。而百官庆贺之余,都纷纷猜测这是某种擢升的先兆。果然隔了一月,顺治再次颁谕,特升洪承畴为太保兼太子太师、内翰林国史院大学士、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经略湖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处地方,总督军务,兼理粮饷。又授予敕书,以洪承畴"前招抚江南,奏有成效,必能肃将朕命,绥靖南方",许其"听择扼要处所驻扎,应巡历者随便巡历。总督应关会者必咨尔而后行;尔所欲行,若系紧密机务,许尔便宜行事,然后知会。""文武各官在京在外应于军前及地方需用者,随时择取任用;所属各省官员升转补调悉从所奏。""应用钱粮,即与解给。"
这道圣谕,无异于上方宝剑,洪承畴的权力之大一时无两,喜出望外之余,反觉可惧,不禁向范文程谋道:"皇上前些阵子对我不冷不热,为何近日突然这般重视起来?"
范文程也是不解,只得将日前与顺治的一番对话详细转述,揣测说:"或者皇上知道了你为朝廷付出的一切,深觉感动,又知道你正在四处寻找女儿,所以特赦了这道谕有心要行你以方便吧?"
"看来的确是这样。"洪承畴纳闷地说,"有了这道圣谕,找洪妍的确是方便多了,各地任意驻扎,随便巡历,各关总督听凭调遣,那是由得我布下天罗地网了。只是皇上要真是为了方便我找女儿如此厚赏,好像小题大做了些;若不是为这个,又解释不通。这可真是君心深似海呀。"
但无论如何,高官厚禄总是好事。自从洪老夫人死后,洪承畴原有好一段时间心灰意冷,对顺治也暗自衔怨,近日一连串的赏赐让他扬眉吐气,那丝怨恨也就烟消云散了。"丁忧三年"的新制颁发,使得所有汉官对他感恩戴德,"随便巡历"的特权,更让满官们清楚地看到了他在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地位。
洪承畴志得意满,连上奏本,举荐亲朋故旧,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顺治无有不准,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吴三桂当年山海关归顺献城之功。六月二十七日,朝廷颁旨授平西王属下都司、守备等九十一员世职有差;赠阵亡、病故之都司、守备等三十三员世职有差,以其子弟各袭职。又因平西王征战未还,特命世子吴应熊代领赏赐。
当吴应熊跪在丹陛下谢恩领赏时,真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山海关归顺献城",皇上口里的功,是他心目中的奇耻大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万古罪孽。然而他,却要跪在这里山呼万岁,口称谢恩。他想他不如死了。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一种羞辱比此更甚。
然而他错了,他不知道,很快还会有更大的羞辱要来到。那便是赐婚。
当礼部以太后之名驾临世子府,颁旨赐婚,且命其择吉纳彩之际,吴应熊无异于听到了晴天霹雳。他早就知道他的婚姻大事多半由不得自己做主,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由太后指婚,而且还被招为额驸。做天下第一大汉『奸』的儿子已经够耻辱的了,居然还要做史上第一个娶满清格格为妻的汉人男子,从今以后,要每天跪着给自己的妻子请安,生有何趣?
他再一次跪在那里谢恩,麻木地想:我情愿死了。
他当然明白赐婚的真正含意:他父王吴三桂远征西南,重兵坐镇,若生异心,必对朝廷不利,但赐他为额驸,便可以把他永远留在京都以令吴三桂有所顾忌,这就跟当年多尔衮指定他为顺治伴读是一样的用意;表面上,却是在向天下人表白,朝廷视满汉为一家,把他当成了一座靶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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