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问道:“若有人相中宝物,可否出银钱买下?”侍女笑了笑,“有些宝贝虽珍贵却有价,有些却是无价之宝。或用银钱,或以物相易,当然也有不可能出让的,一切全凭庄主说了算。”纪雪庵微微颔首,程溏又问道:“是不是越在最后几日现身的宝贝,越是珍奇?”侍女掩嘴笑道:“虽不曾听闻这等规矩,不过多半便是如此。”
她向二人将庄中五处展台一一指点,便欠身告退。纪雪庵转过头看程溏,“你待在房中,还是与我同去?”程溏笑道:“难得千辛万苦来了,不见识一番珍榴会的宝贝岂不吃大亏?”纪雪庵凝目看他一瞬,旋即移开目光。程溏脸上全是新奇兴奋,似乎他真是因好奇而赏宝,别无其他目的。
纪雪庵冷笑一声,“你昨日不愿同我共赴晚宴,怕于我名声不利,今天怎么全然不顾了?”程溏微微一笑,目中流转狡黠,“凡事过犹不及。主人带我上山,只怕早引起旁人猜疑,若今日我还不现身,岂不叫那些探究心思愈烧愈旺,猜得无法无边,说不定比实情还离奇。不如大方陪在主人身边,坐实一半猜测,却不亲口承认,叫他们明白猜也枉然。”纪雪庵被他绕得有些发晕,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程溏既是他带上山的,跟不跟在他身边又有什么区别?旁人的猜测纪雪庵从不放在眼里,反正根本无人敢亲口问他究竟。忽而却又想起裘敛衣等人,倒有点头痛,但转念思及偌大万家山庄,五处分散展台,连遇上也未必,何必想太多。他站起身朝程溏冷淡道:“随你,走罢。”
兴许真应了程溏所说,头一日所展的宝物虽也稀奇,却叫人提不起多少兴趣。纪雪庵同程溏走到第三处展台,听得人声议论是一柄青霜宝剑,才略生出些兴致。二人穿过半月院门,还未走入供着宝剑的堂屋,却听见屋中有一人问道:“那个稀世大美人,到底哪天才现身?”程溏噗嗤笑出声,纪雪庵面无表情,心中却不知多想掐死那个花痴。万家下人更是为难道:“裘掌门,什、什么美人?宝物的事,小的一概不知。”
纪雪庵迈入堂屋,裘敛衣乍回头瞧见他,一脸苦水直欲倾泻,“纪雪庵,你来得正好!瞧那柄青霜剑,鞘不够古朴,锋不够凌厉,惟独杀气扑面,寒意难沉敛。莫说我的家传宝剑,连你的连璋都分毫不及!”他噼里啪啦说完,万家下人又窘又愧,只得讷讷道:“连璋宝剑世上无双,裘掌门就莫再开玩笑啦。”纪雪庵对他绝口不提裘敛衣所谓的家传宝剑十分满意,难得赞许颔首,冷冷看向裘敛衣,讽笑道:“我瞧这剑倒比你腰间那柄强。”
裘敛衣眉毛一挑,双目一瞪,便要发作。他最爱与纪雪庵斗嘴,不被他冷言冷语狠狠嘲讽一番便不舒服。此时更是装痴卖傻到了极致,一把抽出腰中剑,指着纪雪庵的鼻子要与他决斗,却猛然直了眼神,向纪雪庵身后笑吟吟的程溏脱口道:“美人!”
纪雪庵和程溏均是一愣,程溏甚至还回头看了眼是否有别人。裘敛衣一个箭步蹿到他跟前,目光炯炯将他周身打量一番,啧啧赞道:“美人,真美人!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怎地跟着纪雪庵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冰棺脸?”程溏消受不了他发亮的眼神,不由跌后一步,低声道:“小人名唤程溏。”他笑得有点羞涩,抬眸飞快瞥了纪雪庵一眼,眼神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写满无奈头疼,只盼他快些解围。
即使没有他的求助,纪雪庵也容不得裘敛衣再发疯,当下揪住他的胳膊,声音隐隐动怒:“你酒还没醒?大白天发什么痴?要看美人滚回你的苍山派。”裘敛衣挣开他,刚待说些什么,却有一人走近程溏,踌躇片刻惊喜唤道:“小兄弟,真的是你?”
三人一齐把视线投于那人,程溏回头只见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果然十分面善,迟疑道:“你是——?”年轻人笑起来,“你不记得我了?我们在疏城还打过一场哩!”程溏恍然啊了一声,顿时想起来,面前的人竟是他初到疏城,听从纪雪庵吩咐在凌家的比武招亲上交手的罗星庄少主。他心中一悸,头一反应却是难道自己偷盗凌家绯红小匕之事暴露,新女婿前来报仇了?但见这人满面笑意,只盯着他瞧,丝毫未曾注意到他身后两位大侠。好似天上降了救星,程溏连忙扯住他手,绽开笑颜道:“是你呀!走,我们去那边树下说话。”
裘敛衣疯疯癫癫,叫他脚底抹油般飞也似溜走。裘敛衣好不可惜道:“啊呀,被吓走了,都怪我唐突美人。”他倒有自知之明,纪雪庵以不可救药的眼神望着他,“我当真怀疑,你家里那些人是怎么被你骗回去的?”裘敛衣大笑起来,“自是心甘情愿跟着我,三间大院七所小院,二十来个美人和和睦睦,从不打架。咦,你难不成担心我要将小美人带回苍山?放心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先前也是太过吃惊,不曾想到你这个面瘫身旁竟也有美人跟着。”
他一口一个美人,叫纪雪庵听得好不别扭,蹙眉道:“你家里那些人我倒也见过几个,程溏虽生得不坏,和他们比却差许多,哪里值得你大惊小怪失态至此?”裘敛衣连连摇头,左臂搭在纪雪庵肩上,手指树下与那罗少庄主说话的程溏,“你瞧,美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别有风姿。拿他身旁那个傻小子来说,站得笔挺看着也很精神,但武者为求沉稳,站时气归丹田,下盘极稳。再看美人,同样敛气收腹,双腿并得极拢,臀自然微翘,腰肢更显柔韧。啊,正巧他们走动,你细细观察,美人走路时上身几乎不怎么动,腰笔直依旧,是否便有了一种轻盈之感?唔,我看小美人必然修习过舞技,不经意间举手投足的功夫,绝非一朝一夕能练成。”
纪雪庵微微出神,裘敛衣所言一字不差,却全是他过去从未注意到的地方。他虽知好友好色不下流,却不知他练就一双毒目,程溏好端端在远处站着,竟与剥光了端在他面前无二。却听裘敛衣兀自继续道:“再说他的脸蛋,皮白肉润,五官俱十分秀气,已有了绝色美人的底子。你却只说他生得不坏,扔在大街上确也不太引人注目,你可知为何?”纪雪庵瞧他唾沫横飞浑然忘我,不由跟着问道:“为何?”裘敛衣得意笑道:“你没有慧眼自然不知!因为他惯于收神敛韵,硬叫脸上添几分平庸。寻常表情如哭笑皱眉撅嘴只需牵动脸上皮肉便可完成,未必时时都需注入神韵。你瞧他与那傻小子说话,眉眼弯弯微笑,但其实细看脸上又哪里有半分高兴?”纪雪庵闻言竟有些茫然,“他何必如此?又没人刻意探究他的神情。”裘敛衣摸着下巴观察一阵,展眉道:“只怕与站立行走姿势一般,都是长久以来习惯了罢。这样的美人,多半练过极厉害的魅功。”纪雪庵心中一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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