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缺银的问题时,普遍使用的一个办法,就是捐官。乡绅富豪不少钱不少粮,就少个功名,而与此相对应的是,朝廷少粮少钱,就是不少功名,那么由朝廷印制一叠空缺票卖给地方。类似于一种卖官鬻爵的手法,两厢各取所需,十分有成效。
但陆含章十分排斥这个办法,他有些心里洁癖。他承认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的有效性,但这种办法本身就触犯到了他那点儿幽深难明的小心思,导致他把这个念头第一个排除在外。他有时候有些无伤大雅的小任性,不多这点儿小任性,在他某天在路上数到第七十个冻馁而亡的人后就消失了。
没过不久,华容的官场开印了第一批功名票,都是有名无实的空缺。
在年前短短一个月以内,华容的救济粮仓就多了近十万石公粮,数目虽不多,也足以叫眼下这些百姓过个年了。
但粮食实际上的空缺要比这大得多,因为江北大营的粮饷来源的四分之一,就是由距离其最近的华容承担的。陆含章不仅要负担起城内百姓的口粮,还要一并承担边疆近至少三万士卒的口粮。
陆含章每每想到柳长洲顶着个表面上霸气十足的将军头衔,实际上还要在鸟不拉屎的江北大营里吃冰,心里有天大的不乐意也都不见了。他就想了想柳长洲勒紧裤腰带的倒霉模样,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有些心疼,他累到极致时,甚至还梦见柳长洲手底下那帮汉子领不到兵饷领不到粮,一齐冲进将军帐里把柳长洲生吞活剥了。毕竟江北大营里养着十万条汉子,一个月光是兵饷就要二十万。那个地方就如同一个无底洞,大把的银子砸进去,不一定能听到个响。
他不是不相信他的能耐,只是单纯的放心不下而已。
另外一件事就老生常谈了,还是盐的问题。许赋和刘统那俩坑爹货纯属胡来,把满满一地下室的盐全折腾到了经纶的莲花池里,白白糟蹋了上万引。
陆含章思来想去,铤而走险,十分鸡贼地打着官府的旗号,用四味酒坊里新酿的酒和余盐较多的临近县城做了个极其倾斜的不等价交换,等到交换来的盐也弥补不上盐缺口时,他就将不等价交换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江北。四味里不计其数的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一车一车的盐从官道上络绎不绝的来,充实了华容余盐储备的同时,无形之中给四味酒坊打了一个广告。
陆含章自己不喝酒,他对那玩意儿有心理阴影,但老话讲“酒香不怕巷子深”,四味酒坊里的酒居然莫名其妙的开始艳名远扬。说实话,陆含章原先有盖个酒厂的念头时,最低标准就是无毒、能喝、喝不死人就行,他实在想不通一批发霉的粮食酿出来的酒有什么好叫人趋之若鹜的。
于是他怀揣着一颗拳拳的好奇之心晃去有莱山上四味里一看究竟,自己用小拇指蘸了个尖儿,抹在嘴角咂摸了一圈,非但没尝出醇香的味道来,还别开生面的多了一股阴凉冰冷的怪味儿。那一口酒入胃肠,要人浑身激灵,那感觉就好像先是灌了一口深山老林里的冰泉,凉入骨髓,而后又生嚼了一篮子红辣椒,直接烧到胃里,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还叫人挺上瘾。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杯倒的窝囊废陆含章把自己灌醉了,晕在酒桶边上偷了个浮生半日闲。
谢卿云看的明白,他带着陆含章钻进了重新修葺一番的地下仓库,从附近的墙面上扣下来一块土疙瘩捏了捏,把大拇指展开放到了陆含章的眼皮底下,又叫来了四味里资历最高的老师傅排疑解惑了一番。
原来有莱山是个罕见的矿山,不是个土包子。
陆含章默默捂住了脸,觉得自己最近老在走狗屎运,这种无心插柳柳成秧的结果每每叫他十分无语,好事成双的局面表面上似乎是对他连月奔波的最好回报,但他就是不相信真有所谓天道酬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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