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洲从桌子上跳下来,一路跟着万全闷头走。两人行至西侧一个小花园的月门下时,万全才停住脚步。那月门前的架子上垂下来一种一年四季都常青的藤蔓,把月门内里一段石子小路遮蔽得严严实实。
不过这也足够柳长洲看到里面什么情况了。
花园里那个凉亭下坐着两个人,他娘和长玔,并没有宗仪。紧接着他就看见了别的,在四周重叠的万年枝和假山后,到处都是些弯弓欲射的弓/弩手,箭头所指的方向就是亭子下的母女二人。
万全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有意要他多看两眼,才说:“万岁爷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您。”他从怀里掏出两个药丸大小的金壳子,紧挨着摊在手掌心,接着道:“柳大人选一个吧。”
柳长洲稳了稳心神,看了他娘一眼,低声道:“万公公,皇上人现在何处?”
万全摇摇头:“老奴就是个传话的,大人何必为难老奴呢?”
柳长洲看着那两金壳子,手就开始颤抖了。
他回来的路上,还想好了如何跟宗仪打一打友情牌,顺带和盘托出东海营的事儿。但他万万没想到宗仪连一面都不肯见他,用这种方法回绝了他所有的机会。宗仪给他扣了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眼下又把他娘和长玔二人请到了宫里,其用意不言而喻——宗仪越来越不相信他,也开始捅他的软肋来逼他就范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发现果然是这样,历史每一阶段的轨迹总是惊人得相似,那就是皇帝绝不会坐视守边的将领立功积威。
他由一个活跃在黑暗里的管窥阁首领,被提拔成江北营统帅的时候,就曾想过宗仪这一举的用意何在。
那时候江北营是一个被朝廷废弃不用、全靠樗里昊自给自足的营盘,宗仪架空他在管窥阁里的所有实权,将他安置在江北营里是他不受信任的开始。
宗仪应该没想到北狄二度来犯,千年不遇的火山喷发又要他侥幸地多了一次立功的机会……那前因后果就一目了然了。
万全催促道:“大人?”
柳长洲回过神儿来,深深地看了她们母女一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拈起了万全手里靠近大拇指一侧的金壳。旋开以后,那里面躺着两张字条,字迹一大一小,分别写着——
“给朕一个堵上悠悠众口的办法。”
“给朕一个可以继续信任你的理由。”
前一条的意思,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后一条的意思,是“留下你娘和你小妹做抵押。”
万全接过字条看了一眼,说:“柳大人,跟着老奴走吧。”
柳长洲咬紧了后槽牙,侧脸线条显得越发凌厉,心里那股无能为力的感觉瞬间十分浓厚。他原本的靠山一夕之间翻覆,他突然对现状感到疑惑,那种经年累月的宿命感再次翻滚涌上心头,多年前一直深信不疑的鸟尽弓藏到此刻要成为现实,他才发现他原先那些悲壮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事实上,他整个人面色苍白,手脚冰凉,竟然意外地发觉这个冬季似乎有些暖。心脏坠着往下沉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看了眼在亭子下尚不知大难临头的母女二人一眼,强忍着把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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