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有点困倦,才做了一个糊里糊涂的梦,休息一会就好了。”
“我看您梦中眼珠一直在上下翻滚,醒来时脸色又这样苍白,肯定是做了噩梦。”槐叔唠唠叨叨地替他收拾干净桌子,说,“一会我去路边烧一卷黄纸,给夫人祷告祷告,让她在九泉之下保佑您不要再被梦魇着了。”
许宁哭笑不得地听着槐叔一本正经讲梦魇后的规矩,听了一会后,他突然道:“槐叔您,您还记得我母亲吗?”
槐叔看了他一眼,像是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说。
许宁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
“我想知道,前些日子你和正歧,究竟再调查什么?是不是和我母亲的身份有关?槐叔,我知道你们有意瞒着我,也是为我好,但是我念念不忘,最近老是梦到母亲,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槐叔表情复杂,半晌才道:“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是我知道的也不多啊,少爷。”
等槐叔一一道来,许宁这才知道自己母亲当年嫁到许家之前的旧事。
原来槐叔并不是许宁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仆人,而是她在南方奔波辗转时,背着许宁父亲偷偷买下的仆役。时值清末,一些大家族中的家仆都还签着终生的卖身契。槐叔因为重病在身,被旧家住嫌弃,低价发卖。许宁母买下了他,他就自然成了这位大小姐的仆役。
那时候许宁母亲和许父还私奔在外,也没能回到杭县,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全靠许宁母亲从家中偷偷带来的一些首饰抵当度日。
“小姐跟着老爷,一路颠簸从北平赶到杭县,还因为是离家私奔差点过不了门。可即便如此,嫁进许府之后她也是郁郁寡欢,不到几年就去了。她本就是老爷的续弦,在杭县更没什么亲人。她一走,除了我和少爷您,竟然没有半个人会再想起她。”
许宁知道母亲过得不开心。她当然不开心,一时鬼迷心窍看上了一个毫无仁心道德可言的男人,嫁到这个遍布*苟且的府上,能过得好吗?
“这么说,槐叔你也不知道我母亲出嫁前的身份。”
槐叔摇了摇头:“我只能猜出,小姐之前的家境应该是很好的。她读书识字,知晓礼仪,是大户人家出身。”他道,“之前段将军也问过我这些事迹,我想他也许能多查出些什么。”
可这么一说,还是等于没说。许宁苦笑,看来要想知道他母亲的身世,还得去找段正歧。之前他想起被段正歧囚禁起来的那户人家,有心想去找人问一问,却被告知这一户人家早就被转移走,已经不在金陵了。
看来段正歧,是真的不想他知道真相。
许宁沉默地望着烛火,觉得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如果他母亲只是一般大户人家出身,段正歧不至于如此严防死守。
他正愣愣地想着,却突然听到窗外有人燃放爆竹的声音。自从孙文先生“行夏正,从公历”之后,民国便以新历一月一日为新年,旧历正月初一为春节。
明日就是新历新年了,想必是城里的人家正在按照旧俗,燃炮竹贺新年。
“少爷。”槐叔也听见声儿了,低头道,“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春节,但好歹也是个节日,我去给您煮一碗汤圆来?”他们老一辈的人还是喜欢将农历正月当做新年,对新历总是不怎么感冒的。
许宁点了点头,道:“多煮一点吧,难得一起过个新年,给大家都分一点。”他索性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去煮。”
于是,这一晚,连恰好在金陵值守的孟陆在内,府上的士官都吃到了许宁亲手煮的汤圆。
孟陆边吃边笑道:“哎,可惜将军不在,不然他也能尝一尝先生的手艺。”
他这么一说,许宁才想起来,自己与段正歧在一起后,别说是新年,竟然连一个节日都没有再一块儿过过。两人相处的最长的日子,竟然是心意相通之前,许宁对段小狗态度不冷不热的那一段时期。在之后,就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阴差阳错地分离。许宁不由想,段正歧这会在干什么呢?他在外行军打仗,没有人给他一碗热汤圆,他这一晚又是怎么过的呢?
段正歧在看许宁寄来的信。他把这几个月他与许宁互相鸿雁传书,对方寄来的每一封信都翻了出来,认认真真地重新读了一遍。每读一次的时候,都把那一个个字符在唇间细细品味,埋藏到心中熨暖了一遍,再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今晚,段将军率领部下在一座边城小憩。城内的主政者是一名佑派盟友,热烈邀请段正歧府上一叙,红袖添香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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